请君入瓮
问:“为何不念了?”
皇后立刻跪下,双手呈起折子颤声道:“事关重大,妾,妾不敢念。”
皇帝闻言起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也有你不敢念的东西?”他并未从皇后的手中接过折子,只是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冷声道,“是事关白都督吧?”
皇后双手一颤,随即咬唇应下:“舅父绝不敢有此异心,还请陛下严查。”
皇帝这才接过她手中的奏章,却是看也不看一眼就丢在一旁,那奏章被随意地展开,洁净光滑的纸张上皆是令人触目惊心的讨伐。
听闻有人在市集上偶遇算命方士,碰见一侍童出钱请方士算昭王身上的天子气,算昭王有几成几率荣登大宝,此人便有心留意,借机报了官府,京兆尹去拿人后仔细盘查才发现这小侍童竟是白家家仆。
皇后俯身告饶:“这小童信口雌黄,陛下断不可因此而冤枉了都督。”
皇帝冷笑一声,伸出手拉起跪在地上的皇后,说出来的话却是讥讽无比:“连一位小侍童都敢说出如此狂悖的话语,可想而知你心心念念的白家私底下是如何口出狂言的。京兆尹可是亲手从他身上搜出了白府的府令,皇后是觉得朕冤枉了你白家?”
“妾绝无此意。”皇后心头一震,皱眉捧心,一张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眼底尽是难以置信,“陛下,妾……”
皇帝果断打断她的话:“又要表你白家忠心了吗?”
皇后一愕,怔愣地看着坐在她面前的男人。
皇帝淡淡道:“朕说句老实话……”他将手搭在皇后的肩头,虽未用力,可依然叫她能够感受到他施加的重量,“皇后实在不应该总与白都督如此亲近,再如何说,他姓白,你姓魏,皇后又是天家人,白琅终究只是外臣外戚,不是么?”
虽是问话,可仍能叫人听出其中的威压。
皇后衣袖掩面:“陛下说的是,可舅父到底是亲手将妾抚养长大的亲人,他待我如何,陛下应该也是明白的,若无都督,便没有今日的妾,都督于我不仅仅是养育之恩,更有再造之恩。”
皇帝叹了一口气,不欲理会她的悲拗之言,只是拍了拍她的肩:“皇后虽仁德,可心肠有时太软,反而容易叫人蒙蔽了双眼,但你身为天下臣民之母,眼里不能只顾念着亲情,更要有是非。”
皇后戚戚应了一声,又听得皇帝问道:“那依皇后所言,此事该如何办?”
皇后眸光流转,思索片刻后低声回道:“还请陛下彻查。”
皇帝顺势点点头:“那就交给大理寺与尚刑台的人去办吧。”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既然皇后说要查清楚,那朕便依皇后的意思彻查,还白琅一个清白,也叫你可放心。”
这一句话将皇后刚到嘴边呼之欲出的话给堵了回去,她跪着上前几步拉住皇帝的衣角,却被皇帝直接一把扶起:“此事与皇后有何干系,为何总是跪着,失了体面?快起来吧,若皇后再跪下去,反倒让朕误以为此事也与皇后有关了。”
皇帝晦暗不明的笑让皇后瞬间清醒过来,她仿佛刚刚才察觉到,不论是皇帝的话术、恐吓与威胁,不过都是为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彻查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却又恰恰出自她之口,反而可以让皇帝撇得清清白白。
从最初得知这道弹劾的消息时,皇后以为皇帝的阴晴不定皆是来源于这件尚不知真假的传闻,只想着赶紧找个法子平息皇帝的疑心和怒气,可事到如今,她才骤然意识到皇帝的目的从最开始就不是惩治白琅,而是彻查白氏。
若白氏当真无异心,自然不怕旁人怎么查,可这白氏家仆算卦昭王天子气的消息来得实在诡异,若是……
皇后身后被惊出一身冷汗,她抬眼瞧了一眼敛去笑意的君王,只觉得这种场景似曾相识。
不久之前,她好似也用了相似的方法,勾得那位现如今已被废弃的年轻储君入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