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吊者
“我以为你会更年轻些,父亲。”
市中心兼具办公室和公寓功能的顶层建筑里,这是她对布鲁斯所说的第一句话,形容词上加重话音。
“你可以只叫我‘布鲁斯’。”布鲁斯感觉到牙疼。
“但是我称呼塔利亚为母亲。”她顿了顿,又强调道,“当然,你们的感情状态不干我事。布鲁斯。”
“我收到了塔利亚的手信。”她在揣摩自己的态度和愿意提供多少帮助。布鲁斯发现不能简单将她当作不速之客看待,她甚至是循规蹈矩地在被通报后才出现在他面前,她想要被知道踪迹,但为什么?“我得承认,你和我预想中的不一样。头一次,我和一个刺客联盟成员的见面不是以大打出手开场的。”
“我相信人和人之间的每一场互动其实都是暴力,只是尺度不同罢了。我也学会了控制自身。”她抬眼深深地看他,“但我想你也是这样?或许我们也能在另一件事上达成共识:疼痛是一种发泄,而恐惧,恐惧才是你真正会想玩弄的东西。”
“我该担心你是如何体悟到这个道理的吗?”布鲁斯审视面前的女人。她的面庞被一种残酷的光点亮,但并不喋血,唇边的那抹笑让他想起塔利亚,大概是言传身教。
“这里有一条危险的界线,任何人都没有权利让别人感受到我们感受过的东西。所有为己身乐趣将不幸施加在他人身上的人,都应当被清除掉。”
“你想知道我是否是法庭的一员。”布鲁斯注意到她的全身肌肉紧了一下,即便她下一秒极力让自己放松,希望掩盖情绪波动。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是咬紧牙关到什么程度,她才做到这样平静地回答他?
“不,你完全明白。”他笃定道。“我向你保证,猫头鹰法庭已经覆灭。”
“或者,它只是再次隐入黑暗中,如同之前数不清的次数那样。它骗过了你第一回,自然有第二回。”她留给他一道瘦削如新月的背影,指着一旁展示柜里的一盒雪茄,“你介意吗?”
布鲁斯摇头,为她擦亮火柴,下一刻便后悔自己这般殷勤。她素色的唇含着外形粗犷的雪茄,让他不由得去想她含住别的东西的模样。他想的是比衣服染上烟味儿更不雅的东西。被悲伤浸透的女人最经常纵情,脆弱的情绪状况导致交往中不平等的地位,这样情形下的同意并不是真正的同意,但她不需要知道。
但当柔化她面庞的火光消失后,她的神色仿佛小教堂里冷冷看下来的圣母像,布鲁斯下意识去找她身后是否也别着一把犹滴斩首的利刃。
他很快也体会到被摘取出外表的一部分当作物事欣赏的滋味。
“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吗?我一直喜欢你们白种人男性这种稍一用力就会泛开粉红色的指节。”她捉住他没来得及收回身边的手,一个接一个地揉捏他手上鼓起的骨节,“即便有种族上的优势和地位财富浸染得来的威严,你们总归也是动物。更重要的是,很高兴看到蝙蝠侠也有这一面,如果作为都市传说的你也有这脆弱的一面,那么我找不到理由认为猫头鹰法庭没有弱点,它还要靠着一首不安的童谣借着心理暗示虚张声势。”
“前。现在的蝙蝠侠是我的儿子。”布鲁斯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垂到身边用力张开了一下,仿佛这样便能消掉她的触感。
“被你不断推远的那个?让人不禁好奇,他最后会成为韦恩还是奥·古。”
“其中原因和塔利亚允许你前来是同样的,为人父母的责任是保护孩子免受伤害,尤其有时候我们会遗忘自己也是伤害的来源之一。”布鲁斯用的是谆谆善诱的语气,好像这样能提醒起自己的身份。
他不知道该以怎样的眼光来看她。殉道者?复仇者?孩子?圣女?刺客?什么人也不是?也许唯一能确定的是她作为女儿的身份。养女。但塔利亚比起真正有血缘关系的达米恩与她更亲呢。
“而这样做的结果如何?”她扫视一圈这间布置空落的顶层公寓,面上的可惜多过可怜。
不,不要用这样一双眼睛看着我。布鲁斯很努力才忍住摸上她眼睛的冲动。
她的眸色不似他身边的任何人,是那种能量耗尽后塌陷的星球,但并非黑不见底或者死气沉沉——如果从未有过生命、那又谈何死寂?也许该用空心树来形容,但仔细望去会发现最深处栖息着一只受伤的夜鸟。但她还在为他不能拥有亲人的谅解感到可惜。
“你好像对达米恩很关心?”布鲁斯反问道。他知道怎样撬出更多的信息来,笑容里要带上一抹疲倦,用有点冒失但关心不假的措辞,但这是在布鲁斯·韦恩的身份之下。
若以蝙蝠侠的身份行事,他会选择拷问这一更有效率的方式,粗暴是蝙蝠侠一贯的风格,她会关注在自己因何招惹到他,而不会注意到他对自己做的都是什么:被钳住于是肿胀的手腕和腰侧,颈侧的一道渗血的伤口正方便他低下头吮吸品尝。
停。你需要停下来,布鲁斯。
但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