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探路
回去的路上,宁娈一直看窗外景色,不曾说一句话。
钟离九似也无说话的兴致,车厢中一径沉默着。
马车行过繁华街市,街市上行人匆匆。再向前一段路又是一处寥落的民居,有人在路边卖私茶,还有人在贩马。大抵是与此地官府打点过关系的,故而模样颇有恃无恐。
嗅春苑本在偏郊,隐在一片百姓宅区,平日里往来甚清静。
离嗅春苑不远处有一座山,山上长满枫树,因时值晚秋,山上一片艳红。
自出了韩府坐入马车后,宁娈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那山是什么山?”
钟离九道:“枫山。”
两相又沉默了一时,钟离九又道:“你想上去看看吗?”
很快马车停下,钟离九先下,站于车下向她递手,她犹豫了一瞬,便将手递了过去。
两人牵手之状总有几分亲昵,男子体态坚直如壁而神色冷寂,女子身段柔媚又粉面羞怯,衣袂绞缠处似树藤绕缠相欢,有一种难以言说却又令人浮想联翩的旖旎浮靡之美。
此枫山不甚高,很好攀爬,蜿蜒小径两侧尽是红枫,霭霭叠叠,美不胜收。
寻常百姓愁于生计,故而没什么人有心思攀山赏枫,这处又靠近荒郊,文人墨客亦都嫌路途不便,另择他处赏枫景。
一上一下间,便只他二人。
半路上行累了,见一棵树旁恰有块平整巨石,可供两人坐。
钟离九是习武之人,自是轻松攀爬,没有半丝疲累之态,只宁娈去坐了片刻工夫。
巨石之侧有垂落于地面的枫叶,宁娈弯腰捡拾,自得其乐。
钟离九立于另一侧,望着她的身影眼中幽幽,似是在想些什么。
好一会工夫,她方从石板上起身,道:“我累了,回吧。”
钟离九并不多言,转身向山下走去。
下山再上车后,行出里许远,钟离九平白问道:“今日送你的钗,明天带给我看。”
宁娈面色微愣,似才想起怀中金钗之事,忙探手去寻,怀中金钗却已不见。
她作势要叫马车回返,她再去寻找。
钟离九拉住她手腕道:“不过区区一支钗而已,丢便丢了,不必再找。”
回到嗅春苑后,钟离九便不知去了何处。
傍晚时候,孙福抱了一匣子钗环首饰送过来,尽是昂贵金玉所制,各色样式,皆做工精细栩栩若生。
宁娈收好匣子,听外面似是阿吉的声音响起。
自他那日伤后,这许多时日一直在房中养伤,倒未见过几面。
她开门走出房中,见阿吉果然就在门外,他的状态看起来似已完全恢复如初,就是眉目间不见喜色。
想起那日的红衣女刺客,宁娈忍不住问阿吉道:“你姐姐伤处可还好?”
钟离九的银线锋利非常,那日见她脖间血迹殷殷,也不知是否有大碍。
阿吉答道:“她还好,已为她服过些化功的药物,现下就住在我旁侧的房间里。”
像她那样的刺客,若要关住,只有两种法子,无非是绑起手脚,再或者就是服化功药物,无论哪一种,都不会很舒服。
这些日子,花间月虽被关在这里,却不怎么言语,对阿吉亦是如此。
阿吉倒不怪她,因当年进入欢喜堂被培养做杀手,驯服他们之人最首要教他们的便是割弃情感,既做杀手便要无亲无友,连喜怒哀乐的情绪都要摒弃。
虽是如此,阿吉总还记着从前花间月对他的好。
那年姐弟二人失去父母庇护,饥饿难忍,为了一口吃的而进了欢喜堂。欢喜堂里的日子不好过,每天都有人死掉,有人逃跑,被抓回来也是要生生打死的。
阿吉年纪小,总是被花间月护着,可不护还好,越护他便要越被打。
就这样在欢喜堂跌跌撞撞地过了两年多,后来阿吉被钟离九带走。那时他本不想走,做杀手也好怎么也好,总是能和她在一起的,这世上他只她一个亲人了。
可花间月逼着他走。
那时她说,她以后是要做立名于江湖的杀手的,总带着个弟弟会绊住她的脚步,就像累赘一般。
其实阿吉知道,她只是想让自己去寻个比她更强的庇护罢了。
那年他眼睛被毒坏,她其实曾偷跑出来见了他一面,手抚着他的眼睛轻声道:“瞎了也好,往后再肮脏的东西便也看不见了。”
他不知道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竟真的可以做到割弃情感、无亲无友了吗?
阿吉伤好后,白日里偶尔会带着花间月出来,在园中走一走。
服了化功药物的花间月不再是阿吉的对手,自然是逃不走的。
第一次见花间月的时候下雨,并未看清她相貌,后来再见几次,宁娈终于看清了她的样貌。她相貌清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