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耳闻(一)
因有张氏在旁提点诸事,阿凝处理调度日渐娴熟,即使是两府间的行事打点、人情往来,也逐渐裁夺得有模有样。曾桢许因年纪尚小又无管家经验,常被母亲责骂,以至于现下说话都要先看张氏脸色,生怕又落错处,一张原本喜气盈盈的小圆脸变得成天苦喳喳。
这天阿凝终于得了空,又逢学堂休假,一大早给老太太请安后便在福安堂等着蔚春,却被告知蔚春已请安回去了,便又折向张氏住处。
“银珠,二哥哥在吗?”阿凝向张氏问好后便去了蔚春房中,却并未寻见蔚春,只有银珠坐在桌前与其他几个丫头打扇取乐。
见是阿凝来了,众丫头忙起身让座,银珠向前笑道:“姑娘还不知道我们二爷,早起给老太太请过安后便去书房了。姑娘随我来。”
银珠带阿凝去了蔚春书房,房间古朴大气,一尘不染。极少装饰,只一瓶新鲜插花靠在窗边。不像是未及弱冠小公子的书房,倒似是年逾古稀的夫子的老学斋。
蔚春读书时向来极用心,连阿凝进房来也没有发觉。银珠正要上前提醒,阿凝见状忙摆了摆手叫她出去,自己也不打搅,在靠门处的罗汉床上坐下静静等着。
过了一会儿,蔚春看完一章,抬头歇歇眼睛,却见阿凝正坐在不远处,翻着帕子玩,忙上前去让茶:“二妹妹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一声?”
“二哥哥看得入迷,不敢叨扰。”阿凝将帕子虚握在手中,接了茶盅放在小几上,笑问道:“许久未见,二哥哥近来好?”
“吃穿不愁,只管读书,有什么不好的?”蔚春笑道:“二妹妹近来也进益了。前几日听太太说,二妹妹言语行事愈加老练,老太太也夸。”
阿凝听了蔚春的肯定有些不好意思:“最先是大姐姐教导我,后来是老太太和太太,都说\''近朱者赤\'',我又岂能一点都学不到?”
蔚春知道阿凝向来沉稳,不喜夸耀,便不再赘言,转问道:“二妹妹今天什么事?怎么想起过来?”
“还是来借二哥哥在学堂的笔记。月底张家的嫁妆便要送来了,到时定有忙的。我就提前来借,到时不耽误工夫。”阿凝道。
“原来为这个。”蔚春听后便起来去桌上翻找,一月中的笔记杂谈甚多,都归拢了交给阿凝:“这里头有的是学堂夫子授课摘录,有的是我自己看了些书,觉得好的也一并记了,本打算二十九那天再给你送去,哪知你今天又来了,没来得及细整理,妹妹担待些。”
阿凝见了这些喜不自胜,翻了几张,果然字迹工整清晰,有些晦涩行文还标了出处并他个人见解,跟以前的一样仔细,忙地道谢:“岂敢岂敢,多谢二哥哥。”
蔚春又道:“镝春近来勤练骑射,书本上也很用功。若他以后有意,我便禀明父亲,送去陈家军中历练,过三五年光景,定也是卓尔不群的少将军了。”
阿凝听了心里一暖。从阿凝八岁起,自打知道男孩在外边学堂学的东西比女孩多很多后,心中不服,便央着蔚春求借书本笔记,只推脱是给镝春讲书。蔚春每每来送皆是准时自不必说,许多旁录轶考书列详细,镝春不到五岁,哪用得着这些,一看就是为自己准备的。而今又替镝春打算出路,实在并非一母同出,蔚春却对自己姐弟如此关照,为兄之情令人感动。
“那我替镝春多谢二哥哥了。”阿凝感激道。
“一家子兄弟姐妹,说这些干什么。”蔚春轻笑一声,又问道:“今晚上南市有花灯会,镝春和桢许为这高兴了好几天了,岑儿也去,你怎么不去呢。”
早先张氏早与阿凝说了,阿凝算着时间,估摸着月末时间紧凑,果然现下空暇日子满打满算也就三四天时间,便不肯再浪费时间,便在昨晚托辞身上不好去了。
“原是女儿症候,过几天也就好了,可巧碰在今天。”阿凝摇头道:“我不去了,有好吃的好玩的,二哥哥给我带些回来。”
蔚春广读书籍,涉猎甚广,自然知道阿凝说的是什么,忙道:“妹妹身上不好,要不回房去歇歇?我这里硬板硬床,妹妹可还使得?”
全府都知蔚春是个书虫。已打搅许久,阿凝心中也过意不去,便也顺着说道:“那我就告辞了。”说罢便回去整理誊写了。
夜色渐浓,丘芋馆内主仆三人正点灯抄书。
犀楼因字迹实在不好入眼,只负责磨墨点灯送水的活。人虽在此,心却早就飞到灯会上,小声嘟囔道::“姑娘,南街的灯会向来出名,莫说京中,就是咱们家的其他姑娘少爷也都去了,你怎么不去呢?”
阿凝正抄得用心,仔细体会揣摩书中文意,本不大通的地方,旁边皆有蔚春的小释,入迷其中,一时竟没听见。
灵颐听了,停笔看向犀楼低声笑道:“是你自己想去吧。”
“想啊。”犀楼听了心里痒虫更盛,忘了收声,撇嘴道:“你不想去吗?”
阿凝这才注意到身旁言语之声,带着些顿悟的幸福感,有些迷茫地抬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