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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她心中又生出一种难堪来。
怀疑像是一颗种子,在她心壤上生根发芽。
她回想起祖父对那少年的好。
——“阿萝,此后,他便是你弟弟。”
她心里也开始动摇。
祁朝玉……真的会是祖父流落在外被接回来的孙子吗?
一想到这种可能,想到在荆府小辈中,她不再是“独苗苗”,越萝脸色难看起来。
院中的少年听到院外的动静,推开院门走出来,两人目光对视上的那一瞬,越萝仰头望向少年一如既往沉寂的眉眼。
他黑眸平静,那样古井无波。
她突然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像个跳梁小丑。
她移开视线,目光凝滞在身边冬葵提着的卷轴上,一息之间,千百种情绪涌上心头,她抬手拿过卷轴,当着他的面,把它扔进了湖里。
卷轴里是她从庐江郡外祖母家带回来宣纸,那里的宣纸举世闻名。
上好的宣纸,卖出的银钱都能抵得上普通百姓家半年的收入。
她动身去外祖母家前一夜,祖父曾说:“阿萝,祖父听说,前日赴赏花宴,你与那县令千金起冲突时,朝玉为了护住你,被那县令千金扔过来的砚台砸了,祖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小辈们之间有冲突不快在所难免,只是若非朝玉为你挡下,说不准啊,你这额上就该起包了。”
老人家宽厚的手点上她额头,“荆家的孩子要懂得知恩图报,他替你受了这无妄之灾,你也该回报这份恩情不是?”
“朝玉这孩子向来沉稳,庐江郡的宣纸很好,你此番去,便带一些回来,权当他护住你的谢礼,你看如何?”
她点点头,带宣纸不是难事,祖父说的她也无从拒绝。
可是她去了庐江郡这半月,回府便听见这番嚼舌根的话,积攒的郁气登时便有了裂缝,喷薄而出。
为什么总是拿她同祁朝玉比较?
为什么祖父要带这个人回来?
为什么祁朝玉要一点一点夺走祖父对她的关心?
看着眼前这张清隽的脸,她突然就觉得这个人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她不再让祁朝玉叫自己阿姐,让他跟着下人,一起称呼自己为“大小姐。”
他们表面维系着和睦相处的假象。背后的两人关系就像一根绷紧的弦,不知道哪一天会断裂。
渐渐的,府里的奴仆都知道她厌恶极了祁朝玉。
这事儿当然也瞒不过荆长碧,但是他已年过半百,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膝下嫡长子早早过世,另一个儿子寻花问柳,又没有经商的天赋,荆家的家业都至今仍在他肩上。后辈们的事情,他便是知道了,也是心力交瘁、难以从中调解。
……
越萝低眸,三日前的梦依旧清晰。
黄粱一梦浮生现,她好像就在那场梦里已经过完了一辈子。
她走过去,拉起少年的手。
曾几何时,这双手为她挡下过一方砚台,为她打过扇,为她做过芙蓉糕……
如今,这上面渗血的伤口触目惊心。
她从怀里取出一个玉色的小瓷瓶,放入他掌心。
祁朝玉抬眸,眼前少女琥珀色的眼睛依旧明亮。
她睫毛轻轻颤了颤,说:“祁朝玉,我代殷子行,还有自己,向你道歉。”
“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