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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从学堂回来,祖父荆长碧便把她叫去大厅,彼时她怀里还抱着被夫子夸奖的山水画,原本她是想拿给祖父看看,让他能为她高兴,可她还没得及把画轴给祖父,便看见他向屏风后招手,“孩子,你出来吧。”
她顿住。
墨竹屏风后,走出来一个清瘦的身影。
少年穿着月牙色袍衫,衣襟交叠,他眉眼矜漠,容颜如雪。
不可否认,这是她十几年来,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然而祖父领着这少年,站在她面前,对她说:“阿萝,从今以后,朝玉也是荆府的人了。他与你同岁,只比你晚生一日,以后,他便是你弟弟。”
“你们姐弟二人,要相互扶持,听到了吗?”
那时,她还没怎么反应过来。
越萝抱着怀中的画轴,看着一脸慈爱的祖父,她其实很想问,“为什么要带个外人回来,还要我把他当作弟弟”,然而望着祖父对那少年关切的模样,她又什么话都问不出口。
祖父对她很好,她不想让祖父失望。
“我知道了。”
不过是府中多双碗筷的事情,她打量着眼前看起来尤为乖顺的少年,只要他安分、不惹她生气,她可以跟他和睦相处。
但是事情总不如她料想的那般。
最初那段时日,少年顶着一副病歪歪的样子,或多或少抢走了祖父对她的关心。
越萝心里渐渐生出一种名为“嫉妒”的不满,而她原本想着和睦相处,也渐渐有些变了味道。
但她身上的傲气,不允许她自降身份,去为难她这个所谓的弟弟。
只是时日一长,下人眼中便有了对比。
她自小乖戾张扬,隔三岔五便闯祸,而堂主亲自领回来的那个少年,温顺纯良,与人相处都十分宽和懂礼,一举一动叫人挑不出错处。
于是府中渐渐能听见这样一些声音——
“小姐今日又把绣娘气走了啊?”
“可不是,这都是这月堂主请回来的第四个绣娘了。”
“就在前日,小姐还带人将西街郡守府的二公子揍了一顿,堂主还特地拿出聚春堂年前去蜀关采购的乌人参送去郡守府给人赔罪了呢。”
“哎,要我说,小姐这性子,真不像堂主,反倒是府里那位祁公子更像。”
“祁公子对下人也很好,从不为难,日日都在房中温书,就是身子羸弱了些,听闻是幼时过的不好,这才落下了病根……”
人总是不断被拿来比较的。
从前荆府小辈里,只有她这一根独苗苗,现在来了个祁朝玉,自然会被别人拿来评判。
她骄纵不懂事,祁朝玉举止谦逊,颇有世家之风。
而这世家之风,放在商贾之家,又格外叫人吹捧。
这些话让越萝心里生出郁气,很多时候,她都想扯下少年脸上乖顺的面具,可偏偏祁朝玉在她面前又处处让着她,且她当初答应了祖父,会跟人好好相处,便也只能按耐下这种郁闷。
不知是哪一日,她路过湖边,不期然听见丫鬟小厮们窃窃私议着关于祁朝玉的事儿。
那时候正值深秋,府里的海棠谢了大半。
丫鬟小厮们正拿着扫帚打扫地上的落叶。
她才从外祖母家给外祖母贺寿回来,带着冬葵,蹲在墙角,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想要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扫帚扫过地上堆积的枯叶,簌簌作响。
她兴致高涨,想从下人们嘴里听到点儿祁朝玉的坏话。然而直到她蹲麻了脚、起身要走前,听到的也无非是“祁公子近日又得了书院里夫子称赞”“堂主昨日给祁公子送了一匣子孤本”之类的云云。
她拍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失望之余又觉得没意思,打算把祖父交代自己的东西送给祁朝玉便走。
下一刻,不远处小丫鬟压低了声、嘴里说出的话让她顿住脚步。
“你们说,这位祁公子该不会是堂主早年前流落在外的亲孙子吧?”
“你小声点!这话让大小姐听见,保不齐要被赶出荆府!”
“我也就是这样一说嘛,谁人不知荆府家财万贯,可我听府里的老嬷嬷说,咱们堂主早年间还只是靠开着聚春堂这间药铺过活的,那时候的堂主常年要去其他州郡进购药材,先夫人留在家中独守空房……”
“自古商人重利轻离别,谁知道那几年堂主在外有没有养外室呢……”
听到这里,越萝再也听不下去。
她当即站出来,命人把那乱嚼舌根的丫鬟丢出荆府。
小丫鬟惊慌失措,连连哭喊着讨饶,恳求越萝不要将她赶出府。
越萝冷下脸,毫不动摇。
她爹娘早逝,祖父陪着她长大,在她心里是最重要的人,她断然不许任何人如此揣测诋毁祖父。
可是愤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