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3)
持续低烧引发的生理难受让女孩吃不消,身体内难以散去的热度堵在鼻腔内,喉咙肿痛又无力,一呼吸就牵动太阳穴的疼痛,连同额角那块总是被忽略的不易察觉的疤痕也仿佛泡水膨胀了一般,肺部像是灌入了胶水,呼出的气满是温黏。
身体难受又没耐心竖着等公交车的云寻拦了一辆计程车,车内拥挤的空间和刺鼻的空气清新剂味道挤得肺部可供生存的干净氧气所剩无几,陀思妥耶夫斯基看着身旁靠在车窗上捂着眼睛企图欺骗自己并没有在狭窄空间内的女孩,有了想笑的念头。
什么时候见过厮杀混乱大场面、发着烧还能逻辑清晰地跟他讲道理的埃理诺也幼稚地自欺欺人、蒙眼自我催眠了?他还以为修罗杀场出来的都人擅长逞强呢,这种坦然露伤的人还真不多见。陀思妥耶夫斯基清冷的视线直锁侧靠车门的云寻,白昼的掠过车窗,一扇扇玫瑰窗飞入他的脑海,玫瑰窗层叠的光环下站着一个小女孩……
计程车骤停,脑海内即将构筑成功的场景塌方弥散,陀思妥耶夫斯基仿若什么都没想过似的从容下了车。
一下车,云寻刚伸手企拽住眼前飘动的一抹衣角来维持可怜得摇摇欲坠的平衡,然而走在前面的根本没有放慢脚步等人的意思,这种低烧难耐的时候,飞廉还嫌她不够事多似地将感知到的各种讯息传达给她,一路走来周围残留的陌生气息激起心底的不安,她下意识地看向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背影,在阳光之下模模糊糊地透出好几道重影。
一直到家门前,陀思妥耶夫斯基才肯停下脚步站在门旁等着云寻拿出钥匙来开门,在门锁开启时金属轴楞转动发出声响的刹那,他又借着人低烧恍惚的侥幸,放纵了轻得连空气都听不到的疑虑:“你能坚持多久?”
可下一秒的答复正中红心,一片羽绒穿过靶点。
“不知道,或许会改主意。”云寻揉着鼻子低着头,她并没有对一件事情有特别强烈的执着,盲目迷茫地走着,半途而废已是贯彻的坚持。陀思妥耶夫斯基像只偷埃曼塔奶酪被抓的花枝鼠,眼底飞掠过一刺不自然,看向云寻的视线多了分兴致。
推门进去的时候,独自在这座房子里呆了好久的灰尘洋洒激动地扑面迎了上来,云寻毫不意外地捂着鼻梁喷嚏两声,陀思妥耶夫斯基慢悠悠地抽来两张面巾纸,故意拿到她面前晃着。
明透的琥珀瞳闪过嫌弃幼稚的神色,她猛地拽过面巾纸擦着鼻子,黏满鼻音的语调像大哭过一场:“像我这样抛弃了过去、不向往未来在当下还漫无目的……”
被可怜扯去的面巾纸还剩一半在陀思妥耶夫斯基指头间捏着飘着,惨遭分尸的面巾纸很快由一双苍白浸雪的手揉合丢入了垃圾桶。他无比清楚云寻装模作样撒个娇,拿他当正常男人看,他可不会忘记云寻冠在广大男性头上的帽子——男人是不太会拒绝小女孩的,特别是没有威胁的小女孩。
既然面对的不是没有威胁的小女孩,拒绝就显得十分必要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将她的可怜淡然置之,扭过餐桌旁的椅子顺道坐下,微微歪头看向精神不振、状态不佳的云寻:“能利用就利用,你恰好很有用。”
云寻本身就处在一个及其复杂的关系环境里,包括她的亲人,身边各怀心思的人,哪怕在转角处与她擦肩的人不一定只是个路人。
简短而有力的拒绝由虚软淡漠的声线道出有种风暴渐进的危机感,云寻捂着鼻子悄悄看了抹了层笑的男人,绝无好意的笑显露不出丝毫凶恶,他是擅长伪装的猎手。
“如果你对抛弃过去的举动怀有愧疚与遗憾,我可以帮你找齐你的过去。”陀思妥耶夫斯基摊了摊手,此时的他仿佛格外地有良心,他对于如何堵回云寻未出口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已经得心应手。
这过度解读中装了一顿□□的量,这力度炸得女孩眼角抽到一跳,装可怜完美告败,堵住了的嗓音将每个词都黏成一团:“不用,我的过去很简单,我活着并且活到了现在,就这样。”
一直都是很适用的概括呢。陀思妥耶夫斯基心底暗笑她的狡猾冷静,嘴角忍不住上扬,什么时候能看到她哭泣害怕、撕心裂肺、堕落在茫然里慌张的模样啊……
见身体不舒服的女孩转身就一步三摇晃地朝楼梯走去,陀思妥耶夫斯基扯了一句话逗她早已死在阴谋遍地里的好奇心:“埃理诺,我通过异能了解到你。”
然而对过去从没有过执念追寻的女孩听出太多漏洞,她的手已经搭在上了楼梯扶手,墙顶阴影遮住半转过来的脸颊,纤细睫毛的顶端落了枚粉尘而轻颤着:“有异能保留我的过去,就存在可以制造我的过去的异能。”
差点忘了,眼前这个这个小女孩一点都不容易受骗,让她相信仅仅是用语言完全不行。
楼梯接住往上的脚步声,上楼的云寻将自己裹入被子里,想让出汗来缓解热度上升的趋势,可被冷落的习惯让她想起和塞维圌尼夫人的信件沟通已经个把月没有进行,从前在法国她和夫人的信件沟通一天一回,于是她裹着被子跳下床,一蹦一蹦地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