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
接下去的数日,陆元洮快马兼程赶往北方,倦极之时,便就地搭起帐篷,睡上两个时辰便又赶路。
这一路的情况令人愈发担忧。
愈往北走,便遇到更多流民。
陆元洮亲自询问过难民们,却得不到确切的情报。
有人说皇帝、太后已被匈奴人抓了,京城也被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也有人说有军队前去勤王,阻挡住了部分匈奴,他们才能跑至此处。
这其中大部分的讯息皆是以讹传讹,自然不可相信,可唯有一点是确认无疑的……
太皇太后携着小皇帝,果然已经弃守京城了。
这一日,他们已赶到禹河边,河上架起的浮桥乱糟糟挤满了难民,不时有人尖叫着坠下水去,陆元洮在河边已休整了一个时辰有余,秦怀璧抱膝坐在树下,神色恹恹,不知在想些什么。
“郡主的病一直未见好么?”他沉吟片刻问,“现在又不适了?”
许是因为连日赶路,她更见消瘦,淡淡道:“无妨。”
“羡王在禹河对岸的永宁城与匈奴对峙,若是行程顺利,后日就能见到他。”他仔细观察她的神色,“郡主到了永宁,当可安然休息。”
秦怀璧怔了半晌,想不到,如今他们离得这样近了。
“他知道……你要去见他么?”
“在等羡王回信。”他直言不讳,“当此时刻,他也不得不见我。”
她重将脸埋进双膝之间,再不言语。
前去探路的侍卫还未回来,倒是有几户刚刚从对岸过来的人家寻了个地方坐下了,就在离秦怀璧不远的地方,开始分食干粮和水。
“老丈是从哪里过来?”陆元洮主动与其中一位年岁颇大、面容威严的男子攀谈起来,“对岸形势如何?”
“老朽带着这一大家子,是从涿郡避难而来,出城时,上谷郡和渔阳郡都已经破了……唉,匈奴人真是牲畜不如啊,足足烧杀了两日两夜,奸淫掳掠不说,还把孩子挑在枪尖上取乐。”许是想起了那些残酷的画面,老丈打了个哆嗦,摇头道,“唉,幸而逃了出来,听说涿郡也是被毁了。”
“老丈一路过来,靖军没有抵抗吗?”
“先时没有,好几个郡守一听是匈奴人来了,城中守军又不多,便都弃城跑了。”老丈叹道,“只到了永宁城,咱们才打了个胜仗呢!”
一说起这个,周围又有些人围过来,七嘴八舌道:“是啊是啊!咱们都是亲眼看到的!那位将军带着骑兵与匈奴人对阵,就在离永宁城不远的那块平地上,从早晨一直打到下午,把那帮畜生都给打懵了!”
“别的城郡要不弃了,要不闭着门,只有永宁城将我们收了进来,将军还跟我们说,若是还不放心,可以出城再往南方躲躲,终有一日,他会替我们收复故土。”
陆元洮安静听着,唇角微微一勾:“哪位将军?”
“就是……就是……”人群安静了一瞬,仿佛这问题颇为为难。
“就是那位上将军。”忽然有人道,“之前朝廷说他是大逆贼,如今我是不信了!”
周遭又是静了一瞬,响起一阵附议之声。
“是啊!朝廷都不管我们了,也就上将军还顾着我们!”
“那么多郡城没有一个肯收留我们,只有永宁城开城门,上将军说我们可以去他的封地,直到匈奴人被赶走……”
“皇帝都跑了,哪还顾得上我们……”
……
秦怀璧不自觉的去看陆元洮的表情。
他的唇角微抿着,其实看不出喜怒,眉眼沉静得如同一幅上好的山水佳作,只是深瞳中不知掩藏了什么思绪,只让人觉得深远。
探路的侍卫说话间便已回来了,低低在陆元洮耳边说了句话,陆元洮便站起来,朝众人拱手道:“老丈,我们先行赶路了。”
“你们……你们这是往北方走吗?”老丈惊疑道,“那边去不得呀!”
陆元洮却没说什么,只笑了笑,往浮桥走去。
“看来羡王已经同匈奴打过一仗了,倒是收拢人心的好时机。”陆元洮淡淡道,却不知是不是故意说给秦怀璧听的。
秦怀璧脚步一顿,侧身望向身边神情从容的男子,缓声道:“怀璧虽是女流,却觉得大人这句话错了。”
“哦?”
“所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当此国难,皇帝已南逃,如今在浴血奋战的只有一个谢育生,大人却只用权术之道揣测他此刻所为,未免太小人之心了。”
陆元洮脸色微微一沉,淡声道:“未想到郡主却是羡王的知己。”
“我并非他知己,他也恨我入骨,只是他那个人,只怕我比你更了解一些。”秦怀璧微微一笑,举目望向远处茫茫人群,那些不安、惊恐、悲恸一一收在眼中,“我素闻陆家忠君,我却以为,忠君更应忠天下。”
她抬手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