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过往
“爹爹!他醒了!”
见床榻上的少年眼皮微动,白桃抱紧手中的小兔木雕,马上小跑着冲到药房去喊白晏礼。
五岁的女孩梳着俏皮的丫髻,声音甜软可爱,一阵寒风刮过,留下一个娇小粉白的背影和雪地里一串玲珑的脚印。
白晏礼将手中配好的草药交给弟子,嘱咐几句煎煮事宜后便跟着白桃去了客房。
院里数九寒天白雪皑皑,房内温暖宜人,烧红的炭块在盆子里劈啪作响。
原本躺在床榻上的少年此时已经坐了起来,四下打量着陌生的房间和焕然一新的自己。
只是由于身体太过虚弱,身形佝偻着,并不很稳当。
见白晏礼父女俩进门,少年像见到了菩萨,眼神由迷茫变得欣喜,眼眶里立刻蓄满了泪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将头磕得震天响:
“大人!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单薄的亵衣勾勒出少年嶙峋的身形,俯仰之间,肩胛骨瘦削的形状隐隐可见。
“这可使不得小兄弟!”白晏礼快走几步扶起少年,只见对方脑门上已经隐隐渗出血丝,可见这头磕得极为实在。本就苍白的小脸在这一通折腾下更是难看至极,瘦如枯槁的身体也摇摇欲坠。
把人重新扶回床榻上,白晏礼的一颗心这才落回肚子里。
见眼前的少年比白桃大不了多少,白晏礼眼角眉梢皆带着和煦的暖意,慢慢说道:“我并非什么大人,小兄弟莫要如此称呼我。”
白晏礼一袭白衣坐在床榻边,丰神俊朗,身量挺拔,一看就不是日日混迹在市井的凡夫俗子。
“大侠”,少年改口,方才眼中的激动未减分毫,“阁下救我于水火之中,可担一个侠字!”
少年机敏,白晏礼眼中的笑意更浓,“那小兄弟该如何称呼呢?”
少年看了眼一直站在白晏礼身边漂亮可爱的女孩,苍白的脸上升起一团淡淡的红晕,笑得腼腆:“我姓乔,在家中排行老二,父母皆是吴镇种地的农民,不识一丁,所以都叫我……乔二。”
白晏礼点点头:“可听你谈吐,似乎并不如此,念过书?”
话音刚落,乔二脸上的红晕更盛,垂下眼眸:“家中姊妹多,能讨得一口饭吃便是上天恩赐。我这些……”
说到这乔二的肩膀突然剧烈抖动起来,侧身捂着嘴咳了好一阵直到小脸涨红才消停下来,他歉意地望了眼白晏礼父女俩,捡起刚才的话头,“是农闲时在私塾外面偷听过几次先生讲学,上不得台面,让大侠看、咳咳、看笑话了。”
恰好弟子送来了刚煎煮好的药,白晏礼试了试温度接了过来。
乔二几番推脱不下,第一次被人一勺一勺喂着吃了药。
“大侠待我如再生父母……有朝一日……我当牛做马定要好好报答您!”乔二哽咽着声音红了眼眶。
白晏礼给他掖好被子,语重心长道:“施恩不求报,先养好身子。你家境贫寒还一心向上,是个好儿郎,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一般旁人听得此话都要高兴高兴,乔二却转过头神色更加凄切哀伤:“怕是没有机会了,去岁江南春天大旱,夏天大涝,地里根本没有收成,本来靠着余粮勉强能活命,结果冬日里连着半个月的大雪,我爹娘姊妹全都冻死了,我挣扎着逃到这里,却也落得一身病,怕是没几天好活了。”
白晏礼看着自己面前孱弱却聪慧的少年,顿了片刻,缓缓开口道:
“或许,你可以留在这里。”
乔二眼前一亮。
白晏礼眉眼含笑,指尖轻点向乔二的额头:
“古人为读书悬梁刺股,可见不经一番磨砺不能成大器。此前你既受了那样多的苦难,此后便希望你一片坦途,从今天起你便叫‘书易’罢。”
一只白蝴蝶突然出现在小白桃眼前,她眼看着周围的一切逐渐变得虚无。
温暖如春的客房、瘦骨嶙峋的乔书易、和蔼慈祥的白晏礼……所有的一切皆在翩跹而过的蝴蝶身后轰然倒塌,而后她的眼前陷入一片漆黑。
“囡囡……”
白晏礼坐在床边,望着躺在自己面前昏迷不醒的白桃,已见苍老的面容上愁云密布。
前半生他与夫人乐善好施,自认无愧于天地、无愧于人心,却始终无儿女之缘,年轻时他曾有过怨言,以为上天待人不公,后来随着年岁渐长也慢慢看开了。
再后来他游历山水时曾救得江湖第一医派——回春谷的弟子,那人病愈之后赠与他一颗药丹,说服用之后便能绵延子嗣。
白晏礼夫妻二人喜出望外,不敢置信自己不惑之年在儿女之事上竟还能峰回路转。
却不想白夫人年岁已大,生产时遭遇血崩,留下一女后便撒手人寰。
白桃自小被白晏礼捧在手心精心养着,却还是体弱多病。
本以为习武之后体质能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