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天下(2月10号,周一)
我随着聚会里人流走来走去,漫无目的。
是巧合吗,我想不出她专门来找我的任何理由。她和加文已经分手多时,就算最近加文向她寻求过帮助,我也相信他会划清界限,况且凭借刚刚她听到我名字时的反应,似乎她并不知道我也在这个酒会里。
可如果假设今晚我们的相遇完全是个巧合,关于蜜蜂的故事里所透露出的狠意和暗示,实在令人不寒而栗,她是怎么做到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将这样残酷的故事信手拈来。
我难以相信,她可以如此不露声色地快速地推测出我的身份。她也许向文德拉打探了我的背景,毕竟在斯德哥尔摩KTH上学的叫韩瑾的中国人并不多。
如果真是这样,我该怎么做。我并不想和她作对,要知道,我并不好斗,在工作中,在学习中,在生活中,充其量可以称为努力上进。竞争并不会提高我的生产力或者是效率,只会白白耗费我的能量。所幸的是,她已经走开了。
我打算今晚在聚会里躲着莱拉。
李晓祺总算是来了,他进门的时候脚上还沾着来不及消融掉的冰雪。“实在不好意思,今晚这雪下得太大了,路上特别堵,我来晚了。”他和我拥抱打招呼。
“没事,这会儿确实也是通勤高峰期。”我给他指里努斯的位置,示意他可以找机会有计划地采取行动了。“我好紧张,其实我没什么准备。”李晓祺细细讲出自己的复合策略。
我心神不宁,总是不自觉地去找莱拉的位置。我不敢对上她的眼睛,只用余光瞄她。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她怎么一直在看着我。
“你觉得怎么样。”他大声问我,“韩姐,你听到我说的了吗。”我回神,他的计划我一点没有听到,时不我待,在这么嘈杂的环境里,就算是再重复一遍,我也不见得能听得清楚,于是径直鼓励他道,“不错,我觉得吧,真诚就是必杀技。”
李晓祺竖起一个夸张的大拇指,“那我去了。”
等我再看向莱拉的时候,她人已经不在原地了。
深吸一口气之后闷了两杯酒,还是口渴,提手要喝下一杯的时候,维克多制止了我。胃里的酒水翻涌着,加上室内空气不流动,又闷又热,我有点犯恶心。维克多说想去外面抽根烟,我便和他出去走了走。
他抽的烟传来一股焦油的苦味,“要是早知道克里斯蒂娜是一个这么极端的环保主义者,我们今天就不来了。”
我大口呼吸着室外冷咧清新,混杂着些许烟味的空气,“你们其实没必要聊这些。上次在便利店里,你们不是聊了挺久。”
他吸气,走到风向的下游,大口吐出,“上次聊天,确实觉得她年轻漂亮又可爱。咳。”烟在大风中消耗地很快,他又点燃一根,“她很年轻,对我来说也许太年轻了。”
我笑他,“怎么,你不喜欢年轻貌美吗。”
“有些东西,很难教。”他把烟头扔到垃圾桶里,“牛油果只是一个例子。你听她说话,举的例子,都是道听途说,没有亲身验证。不容许我反对,稍微一点就炸,非常容易情绪化。”
他往前走了两步,示意我继续走走。我跟上他。“每个人在形成自己的人格之前,都有很长的路要走。我教不了她。”
但凡换一个人和我说这些话,我都会警觉地质疑对方的动机。这些话听上去太颐指气使,偏好分明,似乎维克多的观点就是正义,就是正确,就是高其他人一等。可我了解他,他自视优越但不骄纵,谈吐犀利但是不刻薄,为人仗义也不逾矩,做事说话都有自己的规则。
凭一个闪念,我看到这番话的另外一面,在每个人的成长历程里,其他人都是旁观者。没有人可以叫醒装睡的人,哪怕有再多的善意,装睡的人不会蒙情。
我开玩笑说,“你就是懒得教。”我们路过一个阴暗幽闭的小巷口,维克多看了一眼那幽深的巷子,回我道,“我可不想教别人。要是我再年轻一点,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有人等我继续长大就好了。”
又往前走了一小段,烟酒的刺激渐渐褪去,风雪寒气逼人,我俩决定往回走。再次路过那个幽暗的小巷子口时,有两个声音在交颈亲吻,背向我们的人一头银发,很像里努斯。我心里一阵暗喜,又偷偷瞄了一眼。
他们双方都很沉醉,吻得很深,他对面的人个子不高,仔细辨识那娇喘声,更像是一个女人。突然里面的那个人探头向外楼住男人的脖子,她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路过的我。我紧忙拉着维克多回到室内。
李晓祺在哪,他知道里努斯正在和莱拉亲吻吗。
环视一周无果,我和维克多分头去找。呼唤名字的声音会被现场的电子乐淹没,所以我只能依赖眼睛,而我个头不高,视线会被个头高的人挡住,所以我得花时间绕过这些人做确认。我不知道,李晓祺现在是坐着还是站着,是背对我还是面对我,他会不会在远处看到我之后也在向我走来,而我们互相在绕圈子。
我停下来,再一次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