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弄人

呈昱京硬生生熬过所有，一声不吭。雨天攀泥泞山路挨家挨户问诊，几次犯险欲坠悬崖，身体半挂树干熬了一天一夜等来救援，小腿撕裂一块肉都没吭一声。

却在看到巍巍青山笼云雾，风雨转换蔚蓝天际时，崩溃了。

半年。

命运造化，缘聚缘散，便什么都习惯了。

他本以为许蔚然压力更小一点，能更快洒脱去生活。但显然没有，她与他相比，更难走出来。

他们都是被那件错事无辜波及的受害者啊。

海风吹来阵阵抽咽声，声声入耳，呈昱京骤然回神。

后背某处暖湿，薄衬衫一块被许蔚然的眼泪浸透。呈昱京心撕裂的疼，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鲁莽冲动易犯错的少年，却偏偏经历此事走向了沉稳成熟的成年，怎能忘记那段刻骨的经历和刺痛的感触。

但当年事情发生初时两人虽闹分手也没撕破脸，如今也着实没翻旧本算老账的必要了。

两人明白，没必要并不意味隔阂的解除。

那道不深不浅的鸿沟，明晃晃横两人中间，往前走是深渊，退一步又舍不得，僵持了。

许蔚然呜咽着，低低的声音压抑哭腔：“我放不下你，我有罪。”

她以为足够深的仇恨早晚能冲淡她卑微不耻的感情，恨没完全替代爱却能累以附加。爱也好，恨也罢，唯独爱恨交织最抓心挠肝。

呈昱京心里泛苦，轻叹一口气，轻轻抓开许蔚然十指相扣环腰间的手，转回身，面对面道：“我总怪你先放手，其实最怪我自己没办法挽留。”

不是不留，不是留不住。

两人就像跌入时间的泥石流，不辨方向胡乱冲到七零八落，昏头虚脑，只能凭借命运的指南针走向该走的方向。

偏偏造化弄人。

呈昱京抬手，指腹轻轻抹去许蔚然眼角泪，承认道：“之前说的全是气话，我不能总骗你说我对你没感情了。”

许蔚然眼底蓄泪，听此怔然望着他。

“我喜欢你，即使我家干的都不是人干的事，都不能阻止我喜欢你。”呈昱京真诚地说，“可就怕这份喜欢再给你带来不好的影响，那不如没有。”

许蔚然还在怔。

“我曾经想我的这份喜欢，能到什么程度，大概是你要我命我都献给你。”说到这，呈昱京不明所以的摇摇头，扯扯嘴角，“可事实全反了，反过来要了你半条命。”

呈许两家撕逼大战，夹在中间最难受的两人，许蔚然更甚。

“我们要重新开始太难，很多坎当年没迈过去，现在你有把握吗？”

呈昱京早已将过去的方方面面打理的明明白白，在脑子里形成一个账本，此刻翻一翻，一目了然，呈许两家的恩恩怨怨，标红点备注的太多太多。

蓦地想起从前。

许家刚出事时，呈昱京跑到许蔚然跟前哀求道：

“我们一起度过难关。”呈昱京攥她手在手心捂着，“你别不说话，我陪你可以吗？”

静谧数秒。

许蔚然声音平淡：“陪我做什么？陪我参加我爸葬礼，还是陪我体会你们家的手段和见利忘义？”

一语话毕，许蔚然声音变得更淡：“…你赔的起吗？”

沉沉落他心上。

那一刻他明白了，呈家欠许家的，他用一辈子陪都弥补不了。

“蔚然，你听从自己的心，好好问问它，真的能摒弃前尘恩怨，心无旁骛地跟我在一起吗？”呈昱京为她着想，思前顾后，“如果只是心血来潮想起以前的好时候，真没必要，咱们都长大了。”

许蔚然抽气声一噎。

“很多过去的事，想想就成，回不去。”呈昱京笑容寡淡，“冲动做决定是小孩儿才会犯的糊涂，你长大了，做决定之前要好好想一想，它会给你带来什么，你能付出什么，承担多少？

很多问题存在并不是依靠时间自然而然能化解，它能抚平伤痛但无法令人忘记伤痕。退一万步讲，你跟我和好如果真是深思熟虑的决定，利弊轻重真的搞清楚了吗？

说实话我巴不得跟你好，可过了那个没长大不懂事的年纪，当初那伤趁年轻挨一挨还能挺过，现在不行了，这决定做错，会要命的。”

许蔚然攥紧他衣角的手，动了动，没那么坚定了。

呈昱京垂眸瞧见，忽地笑了一声。

他把手放在她还紧扯衣角的手背，微用力，松落。

他表现超乎寻常的理智：“你自己也好好想一想，这坎儿你是真打算忽视它还是迈过去，迈过去难度大，很大可能跌得头破血流。”

许蔚然垂眸，眼圈微红，情绪勉强克制，神色平淡。

呈昱京生怕她说出后悔的话，还想继续劝，被她直接开口打断，她已恢复理智：“你跟我说这些，无非是让我对过去清算。所以你保留态度，让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