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儿肥

刚蹲下想屈身往下跳，墙根暗处传来一声狗叫。

“汪汪往！”

呈昱京没见到狗，顺着声音发现两颗亮闪闪的发光球，他打开手电筒一照，一只黑色狼狗目光如炬在不远处警卫室那边浑身警惕望向这边：“呜汪！”

呈昱京不做不休，直接翻身跳进围墙，黑色大犬受刺激一般裹着劲风从警卫室往这边百米冲刺：“呜汪，汪，汪！”

呈昱京沿路往里跑，想尽快跑进里头的居民楼。狼狗却咬死不放，四条腿装了弹簧箭一样锁定呈昱京这个靶心，边跑边吼：“嗷！嗷！”

叫声大而凶狠，在寂静夜晚，几乎传遍整个城市。

呈昱京一口气跑上路旁石墩，狼狗围石墩狂吠，上蹿下跳攻击这个外来者，手电筒光划过呈昱京的脸，他眼微微一眯，守夜的警卫手捏警棍，浑身警惕地站不远处打量他。

狼狗还不停嗷叫，很快周围居民楼的灯亮了不少，隐约听见关窗声和人的抱怨声。

男人训斥：“黑子！”

狼狗呜咽一声顿时消声了，讨好的低头摇起了尾巴。

呈昱京松了一口气，随意耙了把头发理了衣服，调整了下稍显狼狈的姿态看一眼狗跑去的那个方向，它正蹲在不远处男人的脚边，耷拉舌头，两只尖耳朵直棱，探着头使劲儿的朝呈昱京这边嗅，可能距离隔得太远又或者气味很陌生，它懊恼地打了个响鼻。锁定呈昱京的两只眼睛更亮了，看着看着歪起脑袋静候身旁主人的指示。

警卫大叔手电筒笔直照过来，声音洪亮：“这年头，到处是监控，还要翻墙进来偷东西，盯上哪户了？”

得，把他当小偷了。

呈昱京给警卫说：“你好，我来见个朋友。”

“翻墙见朋友？”警卫难以置信这个荒唐的理由，“这么晚了，见哪门哪户的朋友？你朋友难道不知道外人不让进？”

警卫头转向门口的警示牌，路灯里警示牌的白漆很明显，呈昱京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写着“不是本区居民谢绝进入，特殊情况需本区居民提前告知。”

呈昱京指了指夜幕中黑漆的旧筒子楼，“那栋楼的，许蔚然。”

手电光一晃一晃，警卫朝这边走来，身材中等却有些熟悉。

呈昱京盯着他，来人越走越近，很快，脸皮一热。他从阴影暗处走到路灯下，两人都看清彼此，呈昱京也看清是许蔚然家的邻居，聂三婶的丈夫聂强。

聂三叔今晚值夜班，摄像头遍布整个小区的墙头角落，警卫室看的格外清楚一个人影从墙外窜进来，狗一直叫顿觉有情况，过来询问抓现行，结果认出了呈昱京：“你又来干什么？”

呈昱京：“三叔，我来找许蔚然。”

聂三叔：“你小子胆儿越来越大了。”

呈昱京难为情的抓抓头皮。

禁不住又问：“她不在家？”

聂三叔：“社区委会找她急救培训去了。”

呈昱京：“……还没回来吗？”

聂三叔呛了一气：“回来也该睡了。”他觉察到什么，深吸一闻，“喝酒了。”

“今儿朋友生日，喝了一点，就一点。”

聂三叔：“你找她有什么事？”

呈昱京：“没，就回家顺路，过来看看，我改天再来。”

说完转头往围墙走。

“诶!”聂三叔叫住他，呈昱京微摇晃转身，疑惑地看他。

“走正门。”三叔没好气指一下大门口。

“哦。”呈昱京边答应边慢慢转身，步伐稍快地出门走过街道，上车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警卫室的聂三叔身板魁梧，眼珠子静静地看他。

他上车离开，对代驾说：“原路返回。”此后没再说任何话。

车开到路口转弯原路返回，来去时的路一样，但心绪却不由起了变化，夜间干热的风涌进车窗，吹拂他的额头，前方道路虽有路灯，但昏黄的光晕驱不散大片灰暗，周围的树草，民房看上去都成硬邦邦的黑影，这儿靠近整座城市的边缘了，灰蒙蒙的，偶有几栋高楼矮房像被城市繁华遗落的残垣断壁，颓败，无依无靠。

他也算应景，行驶其中，心里空落落的，来时的激动此刻全化作无力，像被霜打的茄子，委顿，没精神。

他却认为他这般不正常的情绪完全是被这阴晴不定的天气闹的，闷热，躁动，兴奋，窒息。

该来一场暴雨了，根据以往这般天气后，总会来一场畅快淋漓的雨水，呈昱京迎着干燥的风点燃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吐出烟圈，想这场雨来的更早一点，更快一点，更大一点，不枉这积了许久的烈日灼气。

其实他快失控了，就感觉整个城市都快失控了，期冀这场雨能让他清醒一点，最好能颠倒这座城市，洗涤，淹没。

第二天依旧晴空万里，烈日灼目，一丝云影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