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朋友(一)
当夜,森川梦见了不二。
拥有柔软棕发的小少年踏着光来,穿着向日葵色的衫子,从沙坑边蹲下来同她说话;穿着国中生制服的男孩子在青春学园的校门前对她挥手,蔚蓝眼底盛满笑意;指缝下的铁丝网间,披着蓝白队服的身影轻盈如燕,奔跑、跳跃,偶尔不经意间一回头,眉眼略略弯起;然后,然后是什么呢?晴好的夏日蓝天之下、巍峨楼宇的阴影之中,面目模糊的少年凝视着她,两片嘴唇翕动,发出温柔而沉静的声音:“让我们都冷静一下吧,安定。”
森川醒了。
窗帘缝隙透了一点光来,晕得模糊,她意识到她的眼睛是湿润的。不仅如此,那延迟了十二个小时的眼泪正沿着太阳穴淌落。森川咬住手指,侧身,最后索性一头扎进了被子。哭声经层层被褥,飘到外头只余下了轻轻的尾音。待一缕又一缕的阳光爬上被面,那颤抖渐渐平复了,掀开,露出一张泛红的眼。
“周末不多睡会儿?”森川南那问她。女人用着早餐,丝绸衬衫领口系着精巧的结。墙边,两个大行李箱再度矗立。森川安定知道她又要飞英国了。
森川恹恹摇头:“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月左右。”南那注意到了她的异常,伸手,“怎么了这是?”
“想吃妈妈做的饭……”
这一说,眼圈竟红了起来。南那惊,赶忙搁了筷子:“真对不起,安定难过的时候我总是不在……”
被抱住时,森川安定呜呜哭了:“也不是一定要妈妈在的,我只是,呜呜呜呜……”
这回是真真正正地大哭一场,泪水像关不住的水龙头,哗哗的,将南那的肩头衣料沾湿了一大片。女人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脑:“等这次出差结束,我一定和上面说说,好吗?总是飞来飞去,不是个办法。”
森川安定哭够劲了,挣开来,抽了洗脸巾擦脸:“你工作上的事我哪里懂,该怎么样怎么样吧。我也就这个时候有点难过。”她吸吸鼻子,“去洗澡了,今天要出门的。”
“去哪里呢?”
“东京都江东区。”
森川南那一愣:“你要去看网球比赛?”意识到了什么,她捂一捂嘴,“咳,因为好奇我才关注了一下。今天是高中生网球大赛的开幕仪式吧?”
“不是那个。”森川安定背对着她取下衣服,“我去辣椒老爹的店里。”
在江东区开印刷店的老爹姓远形,读音近似“辣椒”,久而久之便被叫成了辣椒老爹。森川南那花了一分钟进行绰号到本名的转换,然后她更惊讶了:“你又开始画画了?”
“小铃画的。我只是,出了一点微小的力。”
“这样。”南那说着,目送着女儿走进浴室,水声哗哗响了起来。
森川南那留下茶碗蒸、鱼片与乌冬面作为早饭,森川安定拨拉了一些到碗里,配着淡茶一点一点吃下肚去。手机里有巴铃华的新消息,拍摄的是ARENA TENNIS COURT的主场馆照片,与中学生全国大赛的场馆差不多位于同一区域,只是另一个巨蛋而已。她回复了“真不错啊很壮观”,放下手机,因为森川智人起床了——父亲是不喜她一边用餐一边摆弄手机的。
“你今天要出去?”
“嗯。”
论相处时间,她与父亲母亲几乎没什么区别的短暂。森川南那隔三差五飞去国外,森川智人三天两头住在大田区的工厂。只是她与后者的对话总是不多不少,这沟壑般的沉默在去年的休学事件后愈发频繁,森川南那曾私下告诉她:“你爸爸总是苦恼该同你说什么话好。”森川安定抽一抽肩膀:“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是该放松放松。”森川智人嘟囔,“你别太晚回家。”
“嗯。”
“你穿这个出门?”
森川安定低头,她穿的是的牛仔布吊带衫,不规则设计的吊带穿着鹅卵石形的装饰:“不可以吗……”
“多穿一件防晒衣吧。”
“哦……”
森川安定将早饭吃干净了,送去厨房,本想问一问父亲吃不吃早饭,却见森川智人仍在原地,很不自然地看她:“怎么啦?”
“沙发上的快递……”
“——把早饭给你端出来了哦。啊你买了什么?”
“你看看吧。我多买了两个颜色。”
森川安定反应过来,放好茶碗蒸和乌冬面,去客厅拆快递:三件夏季的薄款衬衫,一件是桃粉色的、一件是海蓝色的,再一件是香芋色的,款式是相同的,条纹设计略有出入。森川安定一愣,笑了起来:“真是的,你买这么多干什么!”
“我想总该有你喜欢的……”
森川安定回头去看父亲,皱着眉头、很是踌躇的一张脸,突然变得可爱起来:“好啦,我今天就穿!”她举起粉色的那一件,“今天穿这个,明天穿蓝色的那件,后天穿紫色的那件!这次你蛮有眼光的,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