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落李存熙道：“唉，这顾小姐一定是个鬼见愁啊。”

李存熙不知在沉思些什么，听得这话脱口而出：“哪个不长眼的说的？”

李存礼略带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李存熙多机灵，连忙抱住他的胳膊求饶，央告道：“六哥哥你最好了，这话千万不要告诉月姐姐！”

李存礼挥开他的手：“行，你先把眼珠子扣下来。”

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到，那顾冰月顾小姐就在前方不远处，半边身子隐在影影绰绰的白梅后面，月色如水，园中积雪尚未消融，当真是琉璃世界、广寒宫阙。

李存熙喃喃自语道：“她怀里再有只兔子就更应景了。”

李存礼现在看自己弟弟，那家伙见着顾冰月就跟傻狗看星星似的，眼里直放光，碍于夜色已深，他们并未上前叨扰顾冰月，而是各自回房歇息。

再说顾冰月这边，从正厅上过来也是无心入睡，看见花园里白梅裹霜便驻足观赏，贴身丫鬟紫樱笑道：“小姐，这白梅开得真好看，只是在雪景里倒显不出来，奴婢折几枝插瓶可好？”

顾冰月并未搭话，眼含悲切，仰起头来，覆盖满面月华，喟然长叹一声：“人有悲欢月有缺，立于西风独自嗟。人世几回寻常歌，却把心事问落梅。”

“月姐姐何故惆怅？”

身后陌生的少年声音传来，顾冰月明显肩膀一抖，主仆二人双双回头看去，稚气未脱、琼花雪玉似的少年郎就站在身后，宴席上她自然不敢过多打量，现在看去，只见他生得色若春华，剑眉星目，一袭象牙白的长衫，外罩一件上好的紫狐裘，越发衬得贵气逼人。

只可惜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他在上京的所作所为，顾冰月早有耳闻，因此早就有意疏远着。

顾冰月淡淡道：“熙表弟，你怎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人身后，吓我一跳。”

李存熙嘴上赔着礼，眼睛却一刻不从顾冰月脸上挪开，时至今日他才知，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又暗恨没有早点遇见这般钟灵毓秀的人物。

顾冰月被他看得尴尬少不得推说自己身体不适，匆匆忙忙就走，连撇下了贴身丫鬟都不知道。

紫樱正在几步开外折梅花呢，忽然抬头见自家小姐快步回房去了，原地就剩下李存熙一个人。

她本来要走，李存熙笑嘻嘻拦住了人，温声软语道：“小姐姐且留步，我有几句话想问。”

李存熙本就长相乖巧，因为年纪尚小平添几分可爱，杏眼扇睫，唇红齿白，玉做的娃娃一般，撒起娇来两房长辈就是有再大的火也散作云烟了，更别提这家伙是个花中魔王，惯会哄女孩子。紫樱一个足不出户的小丫头哪里见过这套，当即羞红了脸，支支吾吾两只脚都不听使唤了。

李存熙对这效果很满意，笑问道：“我看月姐姐怎么总是心事重重的模样？你可知道原因？”

紫樱听见是问自家小姐，心底微有怅然，随后连忙摇摇头，又轻叹一声：“原先也是个爱闹爱笑的，自从老爷过世后病了一场，好了就这样了，痴痴嗔嗔，身子骨又弱，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好……”

李存熙点点头若有所思：”想来姐姐是独生女儿，身边没有个说话解闷的，既然我来了就多陪她出门走走，这病气儿也就散开了。”

紫樱压低声音道：“可千万别，表少爷有所不知，小姐的脾气古怪的很，平时对夫人都一副冷淡模样，娘们儿十天半个月一句话都不说，有事都是我们下面人通传的，前几天夫人接到那边舅老爷的信，夫人苦口婆心劝了许久小姐才答应见客的……”

“紫樱姐姐，小姐叫你赶快回去呢！”

梅园出口处站了个小丫头，踮起脚朝这边喊了一句，紫樱道一声“告退”匆匆离去。

李存熙独立中宵，看着眼前一株白梅唇边勾起一丝笑意，啪一声折断了那支梅横在眼前轻嗅一回，喃喃道：“顾冰月……有意思，我李存熙要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