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喝酒真是误事。

元白沉步踩上青石台阶，金字云府牌匾下乌黑佳木大门紧闭，掩不住的奢华富贵，无心欣赏，抬手握住鎏金兽头门环不重不轻叩了两下门。

与春晴大夫所述“病情”乃是秘事，不便被任何人听见，因此她今日没带随仆，独自前往，独自回来。

额头抵了抵门，懊恼地阖着眼，若不是喝了那趟酒，药早就停了，不会等到现在，更不会惹得云修怀疑。

如今这般倒是作茧自缚了，她不是看不到云修的落寞伤心，急在心里也无可奈何，若是被他知晓自己自绝子嗣，只怕是会更加难过。

不等元白多想，门仆快速打开半个人的缝隙往外瞧，一见是少奶奶，连忙拉开半扇大门，佝着背，脸上恭敬笑道：“少奶奶回来了？”

“恩。”走进云府，一扫方才的低落惆怅，自如换上温润优雅的淡笑。

“少奶奶怎么也不带个随仆出门？叩门之事也不用您亲自动手。”门仆复而合上门，准备把门闩上。

元白看着她的动作，疑虑道：“夫人少爷还没回府吧？你这般早闩紧门？”

门仆不觉得奇怪，过年时段她闩门都特别早，除非主子们出府了还未归来。

“夫人她们今日并未出门，一直在府上呢。”

“为何？” 祭祀之事婆婆不会不重视。

“小的不太清楚，不过听说少爷一直在夫人她们屋里说话。”

元白了然，也不难为她，转身，准备去婆婆公公那边的院落看看。

门仆把门闩好，瞧着少奶奶的身影，关切地问了一句，“少奶奶您去大夫那里问诊后，身子可好？”

“好了。”

刚到婆婆公公的院落，侍仆还未进去通报，就见着云修同婆婆公公先后从屋里出来。云修脸上分明是哭过的痕迹，可见到她人时却露出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元白正觉得奇怪，就听见云薛琴喊她。

“怎这么早回来？”

阮氏用身体挨了云薛琴一下，“哪里早了？老糊涂，都要到用晚膳的时间了。”而后探身对着元白关切问候，“儿媳，春晴大夫如何说？无大碍吧？”

“无碍。”元白盯着云修的表情，缓慢道出自己的疑惑，“你们……未出门吗？”

云薛琴看了看天色，确实不早了，不以为然，唤着元白，“来来，你回来的正是时候，问你件事情——”

云修却连忙阻止自己直白的娘亲，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等娘爹如何回应，连忙像只活泼欢快的小鸟扑飞到元白身边，紧牵她的手，仰着脑袋，此刻她眼眸里藏着看不懂的情绪，云修不再探究，笑盈盈道：“别理她们了，我们回去吧。”

他宛如摆脱了烦恼和痛苦，无忧无虑，天真无邪。

元白觉得今日一定是发生了很重要的事情，她不知道的事情，曲着手指轻轻滑过他的脸颊，顺着脖子向上拉了拉他的厚领子。

“走啦~我不冷。”云修怕痒扭了扭脖子，瞧着她还在原地发愣，微微委屈地努努鼻子。

“好。”元白迟缓地勾出笑容，紧了紧手，“我们回屋。”

云修欣喜地走在她身旁，他的谈话突然之间没了宝宝。自从云冬出生后，他每日都会跟元白讲很多很多关于冬儿的日常，吃了多少次奶，睡了几次觉，有没有哭闹……

最近他说得越来越少了，昨日他抱着冬儿玩了一会儿，对着元白他再也没提到冬儿。

“冬儿……今日如何？”元白第一次主动开口关心自己的女儿，除了有一丝不习惯之外，倒也没什么，她得接受这个比自己更亲近云修的人，“她有没有闹你？”

云修出乎意料回答得平淡，“她很好。”

这根本不像云修初为人父的反应，元白脚步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云修被她这般看着，突然慌张无措起来，他分明是愧疚的神色，却竭力说得平稳，“冬儿她一出生就有很多人喜爱她，娘很爱她，爹爱她，她干爹也喜欢她，她能得到很多的爱。我们也爱她，对吗？”

元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对。”

云修得到了安慰，抿着笑，眼里很清澈，脸颊微微鼓着粉白色的软肉，许是肚子里没有孩子再贪婪汲取他的养分和精血，他终于胖了一点，皮肤愈发莹白如雪，好似一块圆润无暇的瓷玉，清淡的眉宇眼眸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散发出淡淡极致温顺的人夫感。

“明日我想去拜祭一下嬷妈，过年了她也该吃点好的，你去吗？”云修小心翼翼的询问妻主的想法，“你，你还要到春晴大夫那儿吗？”

她不明白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宁愿云修趾高气扬地命令强迫，也见不得他这般小心翼翼，让人心疼。

“去，我答应过陪你去的。”不自觉牵紧他的手，可又怕牵疼了他，松了松力，微低着头，跟着他越来越慢的脚步，眼底幽深，“今日你在婆婆她们屋里做什么？怎还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