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子
云家少爷生子是整个云府的大事。
全府仆役为此慌张忙碌,少奶奶少爷原本宽敞的寝室被围上闭不透风的围屏,仆人们进进出出穿过厚重的门帘备着热水,剪子,包被等等物品。
阮氏亲自迎接宿州城最有名的接生公匆匆带进寝房,掀开门帘便喊道:“修儿!如何了?如何了?接生的来了。”
元白听见声音,连忙从床边让出位置,但仍牵着云修的手不放,“公公,快带过来看看,感觉云修疼得更厉害。”
阮氏连忙把接生公请进围屏,恳切道:“皖氏家的,老身就这一个儿子,劳烦你一定要保他父子平安。”
皖氏家的急忙脱去沾满雪水濡湿的厚重棉袄子,有仆人连忙接去,“云老爷,老奴会尽力的。”
“羊水破了没?”皖氏家的利落撸起袖子,看了看躺在床上痛得四肢几乎蜷缩的云修,习以为常,每个生子的男子都是这样,都会经历这样的痛苦。
“哎呦,我这老糊涂都忘了。”阮氏挤入床边,摸着儿子覆满冷汗的脸,“儿子,你有没有感觉那里有水流出来?”
“好像……有。”云修心脏跳动地剧烈,好似能直接从胸口剖出,紧握着元白的手指,指甲都陷入肉里。
元白任他掐着,心生出些许无力,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哭,什么都做不了。
“我不知道,爹——修儿好痛啊!为什么这么痛啊?”
“修儿,你别哭,省些力气,生孩子都是这样的,疼一会儿宝宝就出来了。”阮氏颤着手用布巾一遍一遍擦去他脸上的汗,嗓音哽咽,“修儿乖,你要勇敢一些。”
云修咬着嘴唇泪流。
“得把云少爷的裤子褪下,我仔细瞧瞧。”皖氏家的说着便动起手来。
云修扬起脖子慌张地看向元白,下身一凉,只觉得自己像只待宰的羔羊。
“破了破了。”接生公掰开他的大腿,“云老爷你看,是破了羊水,要生了。”
所有人都往他腿心看去,云修瞧不见,他不禁打着寒颤,裸露的皮肤被无数视线打量审视,连仆人都在看他,羞耻和恐惧让他觉得自己不像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生产的牲畜。
“元白……”云修小声的喊她,可她没听见,与其他人一样盯着他那里瞧,面无神色,甚至是有些难看。
皖氏家的给云修上身盖上被褥,正准备摸着云少爷的肚子助他生产时,突然停了下来,他看着云家少奶奶神色紧张道:“云少奶奶,你可不能在这儿,男子生产有血污,对你不好,快出去!”
“我不能陪着他吗?”元白愣了愣。
“对对!儿媳,你可不能胡闹,哪有女子看着男人生产的?”阮氏连忙推她出去。
“公公,我想看着云修!让我留下来吧,我怕他……我怕他难过……”元白央求。
“有我在这里呢,儿媳放心。”
元白不肯动,阮氏又劝,“儿媳,听我一句,你真不能留在这里,生子血污重女子沾染了容易倒大霉,对你气运不会好的。”
“我不在乎什么气运。”元白皱着眉,她不会不知道这个人人皆知的风俗,只是她不想留下云修一个人承受。
云修早就松开元白的手,眼眸含着生理疼痛的眼泪,竭力予妻主一个抚慰的笑容,“元白,你出去吧,我这副模样实在难看,不想让你见着。”
“我何曾在意你难看不难看——”
“少奶奶唉,别耽误少爷生产了。”皖氏家的本是粗实农夫出身,蛮力大的很,直把元白踉踉跄跄推出了围屏,几个侍仆连忙用身子拦住了入口,轻声劝着少奶奶出去等候。
元白不敢触近他们的身体,根本无法闯进去,被步步紧逼后退,退出了门帘之外,“哐啷”一声,雕花木门也被结结实实关上了。
听着丈夫分娩时的哭喊,她没了往日的冷静,失魂落魄的望着门上雕花,呼吸与落雪融化在了一起,思绪漂浮在云端驻足在这间屋子之上。
“儿媳,急也是没用的。”云薛琴不知何时在她身后,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身侧不远是一直服伺云府的春晴大夫。
春晴大夫与云家少奶奶关系还不错,见她神色哀愁,劝慰道:“生子都有这么一遭,少奶奶切莫思忧。”
“别站着了,我们去侧屋等着。”云薛琴道。
元白置若罔闻,好似又突然听见了说话,重重的点头,可脚步却没移动半分。
云薛琴看她的样子好似魔怔了,连忙望向春晴大夫,“春晴,她这是……”
“无碍无碍,少奶奶只是着急,由着她便好。”
云薛琴也不想让儿媳一个人站在外面,便让人搬来了桌椅、炭笼在门外回廊上与春晴大夫一同在外面陪她等待。
有侍仆端着铜盘,里面盛着热水,穿过回廊,与云夫人、春晴大夫照面问候过,便要进云少爷的屋,却不想云少奶奶整个人挡住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