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

季慈词不喜欢展露狼狈，按闺蜜的话来说，她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眼下这个情况，她最应该做的其实是把多管闲事的女孩推出去，给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但女孩死死攥着她的衣摆，毛茸茸的脑袋抵在她的后腰，已经怕得快要站不稳了。

那样害怕，却想救她。

季慈词忍不住“哈”了一声，慢慢松开反握女孩伶仃手腕的手掌，收住试图把她甩出去的动作。

季慈词坦然看着面前如山一般的妖兽，四周寂静——在它到来以后，再也没有妖兽敢靠近这里。

但奇怪的是，它没有攻击季慈词，反而在片刻的犹疑后，慢慢收拢背上翕张的鳞甲。

妖兽收起攻击的姿态，季慈词却不敢松懈。只因妖兽眼中的猩红并未褪去，杀戮与暴戾的气息依旧翻腾，它显得极为烦躁，反复甩着脑袋，用前爪刨泥，喉咙中发出不安的低吼。

小命半死不活地吊着，暗处还藏着几道看热闹的视线，屋子里宁佑兴奋的目光几乎要将季慈词的后背灼出一个洞。

要不是害怕妖兽把它一起吞了，他大抵会亲自上手把人推进妖兽的嘴巴里。

季慈词心底暗恨，慢慢握紧匕首。

她今夜便是死在这里，宁家那几个小辈，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活！

不再顾忌妖兽的虎视眈眈，季慈词转身。

黑暗里乍然伸出一双手，将呆愣的小女孩拖走，吓得女孩放声大哭，下一瞬她便被捂住了嘴巴，妇人低声斥责：“莫嚷莫嚷，你要死嘞！你阿爹的话都忘干净了吗？咱一家子安生躲着，拉扯外人做什么？她是那什么……神仙！一身的好功夫，用得着你这丫头片子管闲事。”

女孩压抑地哭着，妇人见按不动她，气急了就上手冲她脸颊来了两下，拔高了些许声音：“哭哭哭，险些被你害死，就知道哭！”

后面的动静变得模糊不清，妇人一边打骂一边搂着女孩往屋里走。

神仙？

季慈词僵住身子，看看手心的匕首，嗤笑了一声。

母女俩闹出来的动静不算很大，但在草木皆兵的夜晚，便突兀得仿佛泡腾片丢进水中，滋啦一下炸起无数水花。

妖兽被惊动，更加狂躁不安，背上鳞甲再一次张开，它摇晃着脑袋，扬起硕大的尾巴。

腥风大作。

冷汗瞬间湿透季慈词的衣裳，她瑟缩了一下，妖兽的尾巴扫过来，这户人家的土墙瞬间便被夷为平地，飞扬的尘土灌进季慈词的嘴巴里，被甩飞出去的刹那，她看见冲到门边的宁佑。

他看起来很兴奋。

季慈词重重地摔在地上，咳出一口血，还没等她挣扎着爬起身，妖兽便一爪子拍在她肩上，一双猩红的兽瞳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压制得她几乎连喘息的功夫也没有。

——真的要死了啊。

季慈词轻叹，心底生出扭曲的恨意。

但凡宁佑还有一点善心，但凡那个母亲晚一点冲出来训斥女孩，但凡、但凡她狠一点心，杀了女孩也好，把女孩推出去保命也罢，死的就都不会是她了。

从前她以为她足够疯癫狠毒，但原来在涉及生死时，她也会踌躇心软。

书中宁禾第一次杀人时，说了句“强者为尊，我杀你，还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的。

就像宁佑杀她，一点点恨就够了。

妖兽的血盆大口悬在头顶，涎水滴落在季慈词脸上。她没有闭眼，认真地盯着那对即将咬碎她的犬齿——上头挂着鲜血和碎肉——她将与那些村民一样，成为横陈的尸块。

她莫名想起那个可笑的词。

神仙。

神仙也需要被供奉的，但这里这么多人，无人救她，甚至不愿意为她说一句“可怜”。

季慈词大笑起来。

她伸出手，恰恰好捧住妖兽凑近的头颅。

它的下巴意外地柔软，她摸了摸，妖兽便止住喉咙里呼噜呼噜的响声。

却也只是刹那，短暂得似乎只是季慈词的错觉，妖兽嗷呜一口叼住她的左肩，锋利犬齿穿透她的肩胛，鲜血喷涌。

季慈词痛得面容扭曲，她却根本喊不出声音来，深夜的露水混杂着血液在她的发丝上结霜，她喘着粗气，失血过多的身子开始变得沉重，意识也逐渐混沌。

撑着妖兽下巴的手垂下去，四周传来少年吹口哨的声音。

他们兴致勃勃地指点：“对，就这里一口，直接撕开！最好斜着撕，把胸对半撕开！”

“对对，听说女人的乳|房两边不一样大小，希望这东西把胸留下来，给我们比对比对。”

真叫人齿冷。

都是半大的少年，心思竟一个比一个恶毒变|态。

季慈词有些听不清他们后续的打算了，寒冷和失血让她昏死过去。

有人发现了这个情况，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