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投袂而起
同医理的人来看,也知此番凶险异常。即便圣手如孟秀岩,也拿不定主意,最终建议商辰先行封锁她的奇经八脉暂保心脉无虞,再行重药施针,引流淤血毒脓,但求险中取胜。武者完全封闭经脉不是件容易事,稍有差池便会让原主经脉断损,所遗伤害无可转圜。起初,商辰并不同意孟秀岩铤而走险的提议,但见她数度昏厥,浑然已到濒临大限,终是亲自动手替她封住了奇经八脉。
伏芫摸到自己的后脑,那块曾经凸起的淤滞,早已渐消了,仅还残存着一块轻微的凸起。如今她能安然无虞,可见商辰封锁经络的操作毫无缺漏。也正是因此,真气沉寂丹田,连本人也无法正常催用。
至于那伙行凶的始作俑者,事发当场就被商辰率人拿下,活着带回商府的有其中四人。商辰虽未直接言明,但招摇催供的手段并非寻常牢狱拷打可比,连夜几经折磨,有扛不住为求死志,当夜就供出了原委主使。她前阵子就提过,想去见见剩下的人,得到的回答是已没有活口留下。不过,她会遭逢此劫,跟招摇的确是有缘故的。
原本这伙三流游匪在距京郊十里开外的山中扎寨,专做官道小路的盗劫营生。赶上年景不好时,他们就下山冲闯掳劫,跑到偏僻的村庄打秋风,祸害了不少无辜百姓。永安帝登基后,大举修缮各处主干官道,勒令加强属地百姓的交通安全管辖,迫使这帮恃武行凶的混匪活动范围连年缩小,逐渐开始接受雇凶委托的活计。雇佣他们前来寻仇的苦主称,五年前商家欠下他们一桩血债。他们埋伏调查多日,发现有一女子经常乘坐白梨锦车出入商府,清晨出门、日暮而归,推断为府上重要家眷。伏芫为制药前往山中取泉,外表与寻常柔弱女子无异,他们合计起了心思,打算将她生擒活捉,再引商辰入瓮,好压着二人再向雇主邀功,计划着做底起价。
伏芫不自觉地轻抚肩颈上的伤疤,不乏几处濒临命脉的凶险患处,足见对方水准已超寻常草莽末等之流。并非她刚愎自傲,毕竟师出天门,便是偶遇突袭发难,在绿林中能将她伤得如此狼狈的,便是以一对多,也不大常有。事实是否真如商辰所称的三流游匪,许还有待商榷。而事件源头的那起招摇血案,她更是毫无头绪。商辰告诉她,五年前京中发生过很多大事,要他将那段时间做过的事桩桩件件都记得清楚,委实是不可能的。当年之事与她没有半分关联,而那被供出的主使,他们招摇自会处理。
对方误读了招摇与商府的关联,将招摇的作为理解成了替商府做事,阴差阳错地将他认作了始作俑者前来寻仇。商辰认为,这本不算大错,但千万个不该做的,就是把她也牵扯了进来。与招摇牵扯的刀下亡魂者众,累下了多少冤屈,怨魂有几多离愤,已无可计算。在他看来,冤冤相报,任谁都不能免俗,新仇旧恨叠成枯骨之路,必将引来暗中伺机偿还的报复,这也是理所应当。然而,固然伏芫不曾参与招摇行事,全然不知事情原委,就因是他的妻子,最终还是替他蒙受了暗算,险些丢掉了性命。算来算去,所谓报应不爽,不外如是,还是报应到了他的头上。世间安有双全之法,既要跟她做长久的伴侣,又不跟她分享自己的厄运,终究是他太过奢望了。
“……孟大夫说,万幸楼主跟夫人的内功心法同属一脉,才能这么顺利地以渡气……传息之法相护经络,避免了伤势绵延恶邪侵入脏腑。迈过这道坎后,便好说了,辅以固本归元的饮食小心调理着,只要多些耐性,便能康健如初。”若姜来回踱着碎步,倒背如流地说:“夫人您接连昏睡□□日,楼主在这儿一坐就是数个时辰,动也带不动的。后来您醒了又昏死过去,可把我给吓死了!楼主赶来时,我都不敢抬眼看他,生怕他把我砍了……孟先生也是,胆子大得很,竟说您要再这么烧上几天,怕是只能为后事做打算了!哎唷,好在老天开眼,保佑您否极泰来了。”说罢,她正儿八经地双手合十,拜佛拜祖宗似的比划了一圈。
“旁的没有,倒是听出你的忠心了,回回都特地夸你们楼主。”伏芫打趣道:“怪我,这当主人公的记性不好,要麻烦你一遍遍地讲来。不过,我说真的,你是真有些天分在的,口条顺溜得很,若以后摆摊儿说书,我定给你做捧场搭子去。”
“我讲的没有半句虚言,夫人却总玩笑。”若姜横起细细的两条秀眉:“楼主他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大丈夫了,并非着意美言。”
伏芫笑了一笑,说道:“既是夫妇,一方小命不保时,另一方自然食不下咽。天下丈夫都是该是如此。好在我自幼习武多年,身板总比常人硬实。大大小小的关也过得,有道是关关难过关关过,如果还是没扛过去……便也只能是命了。”
话听着豁达,其实是有几分违心的。遥想当年锦州,她何尝不也经历过相似的漫漫长夜。被无力的挫败感和未知的恐惧所笼罩的雨夜,是那么的冰冷。身边的同伴气若游丝、命悬一线,在她做不到更多帮助的时候,陪伴也成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煎熬。只不过,当时他二人互换了角色,商辰是那个危在旦夕的伤员。在他几近弥留之时,她曾认真想过很多次,若商辰真的死了,而她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