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孩子的谎言

家长会的前一天是周六，班主任要值周生做好大扫除和教室布置。

于是这一天，学号表往后推了好几轮。一共有3组值周生留下，施秋禾就在其列。

一起大扫除的人员里，许多都是熟人：余可熙、许彬彬、尧炳志、赵兴……姓氏首字母的顺序让他们聚在一起，分工不一会儿就确定下来，每个人都答应得很爽快。

施秋禾的任务是擦黑板、整理讲台以及在黑板上写家长会的欢迎词。

黑板上还有老师最后一节课写的粉笔痕迹。施秋禾拿了黑板擦，捂住口鼻，伸掌贴上黑板，开始擦拭。

擦了一会儿，于蕾过来扫讲台垃圾，施秋禾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见她突然停下，于蕾杵着扫帚，皱眉问：“怎么了？”

施秋禾被问住了，半晌才挠挠头，说：“粉笔灰太大，你先过，我再擦。”

她是好意，于蕾却不是很领情。只见女孩嘴角一拉，没好气地反问她：“我来这里扫垃圾，你等我扫完再擦，那我不是还要再扫一遍粉笔灰？”

可是掉下来的粉笔灰，最后拖地的时候一并拖干净就好了……尽管在心里这么想，施秋禾最终还是没有和她抬杠，只是默默地放缓了擦黑板的动作，从上至下，尽可能让灰尘不要扬得到处都是。

最近气温缓缓爬升，黑板用湿抹布擦过第二遍后，水痕不一会儿就蒸发干净。

前面的黑板不需要写得像后面的黑板报一样精美。施秋禾捏起老师用过的半截粉笔，在黑板上简单写下「欢迎各位家长莅临」几个大字。

她的板书很不错。

施秋禾小学曾在乡下读过一段时间，老师有时候会偷懒，美名为“锻炼”，让施秋禾代课，讲些诗词之类的；初中在镇中学，老师也时常让她帮忙抄好讲课内容，她那时候就逐渐培养出了这项能力。

现在到了玉茗中学，老师要比小镇里敬业得多。她也不再是最受青睐的学生，除了偶尔被叫上去现场做题之外，已经没有接触板书的机会。

大扫除结束后，施秋禾回到家中。

炒菜的香气在楼下就能闻见了。

打扫也是一项体力活，施秋禾此刻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但还是忍耐着饥饿感，从书包里拿出家长会邀请函，放到客厅桌上。

“明天上午九点在学校开家长会，你们谁有空去吗？”被褥被睡得乱糟糟的，她只好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问父亲。

施德民放下撑在脑后的手肘，从床上懒懒地爬起来，凑到桌边去看那张粉色的邀请函。

“明天早上啊。”他摸摸头发，把邀请函翻来覆去地看，纸张在空气里划出“呼啦啦”的声响。

“后面没有字。”施秋禾提醒道。

施德民把纸放下，问：“期中考多少来着？四十？”

“年级第十四。”她再次告诉父亲自己的名次。

“哦，还可以哈，”他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我明天有事，让你妈去吧。”

施秋禾拿起邀请函，又踱步到厨房。母亲正拈着一口大汤锅的锅沿，粗鲁地把锅扔到桌上。

“起开，不要在厨房里碍人。”她呼呼地吹着被锅烫到的手指。

“用冷水冲一下吧，”施秋禾也差点被汤溅到，往旁边稍了稍，“爸爸说明天没空，家长会你参加吗？明天上午九点，这个是邀请函。”

餐桌上没有空位，施秋禾把邀请函放到旁边的塑料凳上。

“在教室开呀？那你们明天在哪里上课？”邱琴在裤子上擦干净手，拿起那张邀请函。

“明天就不上课了，早上我带你一起去我教室。”

邱琴点点头：“那我去吧。你那个朋友……余可欣？期中考多少名啊？”

“余可熙——”她拉长音调，纠正母亲，“不知道，我只看我自己的排名。”

“嘁，”邱琴撇嘴一笑，“肯定比你高才不告诉我。嗨呀，以前拿第一名的时候还好，去家长会也带劲，现在有什么意思。行了，叫你爸过来吃饭。”

施秋禾已经习惯母亲的这类言论，不认同，但也不争辩。

她把被母亲撇下的邀请函收好，通知看电视的父亲过来吃饭。随后洗手，跟母亲一起摆好碗筷。

晚饭三菜一汤。

家里的饭菜一向气味诱人，味道却平平。施秋禾静默地喝汤、盛饭，父母在一旁聊着她不感兴趣的天，不一会儿吵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缘由，总之还是熟悉的“我怎么就嫁给你这样的人了”“看看我们家过的日子”“给你们父女俩当牛做马”等连珠炮。

施秋禾也不知道怎么就牵扯上了自己。

她的筷子在饭碗边缘的缺口上拨弄，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加入这场腥风血雨。

这个家过的日子十几年如一日，而施秋禾只关心自己未来能不能过上与现在不同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