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那书生手中的刀尖已然浅浅没入桑元的肩胛骨处。
“嘶……”
一只粗糙暗黄的手猛地握住了刀刃,风枝枝指节微微颤抖着,鼻尖传入一阵湿腥气,是从她的掌心传来的。
她仰头死死盯着从朝那张平静却浸染杀意的脸,一滴雨丝没入她那沾满污泥的鬓角中。
没想到啊,他还和几月前一样,嗜杀残忍,不近人情。
从朝棱岸的眉骨处划过一丝愕然,他想过突然出现的女子必会出其不意地打乱他的招式,却没想到她竟会徒手接他的刀。
他抿唇将刀刃抽出,鼻息处淌过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随之,那把刀架在了风枝枝的脖颈处。
风枝枝眼中充斥着怒意,果然啊!离招世子不愧如传闻中那般狼心狗肺。
她淡笑着,朝着从朝手中的刀踱了两步,又因愤怒,面皮扭曲地像是龇着啮齿的花猫。
“离招世子今日最好是把本大仙的脖子给割了,不然待到来日,我必将世子的丑事抖落出去,让您落个不忠不义的骂名!”
恩将仇报,果真是个烂人!
随即,风枝枝踮脚昂起铁头,重重地撞在了从朝的下巴上。
从朝吃痛后退了两步,眼中几不可察地闪过了一丝杀意。
面前之人出手并不循规蹈矩,算了吧,简直就是毫无招式可言。
就是下三滥。
少年白如豕膏的下颌泛起了轻微红肿,他凶神恶煞地盯着风枝枝,手中菜刀高高举起,似是要将她的骨头拆卸下来。
面前的女子行为诡秘,与那个躲在桑树下偷偷观察他们的女子似是一丘之貉,近几日县中多有妇孺失踪,一丝奇怪之处从朝都马虎不得。
风枝枝的睫羽颤了颤,看见从朝磨刀霍霍,她连忙缩起了胳膊,窝窝囊囊地将袖子挡在了头上。
雨声如铁掌四蹄踏着土路的疾驰声,声中隐约有人在诵经拜佛。
许久没有动静,风枝枝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却见面前早已没了从朝的身影。
她皱眉扭头看向呆愣在桑树下的桑元,想要询问她的伤势,却见桑元怔愣着偏头看着远处,眼中露着惊恐,还有一丝莫名又若有若无的心疼。
风枝枝不明所以地回过头去,瞳孔骤缩。
远处的溪流旁,一个戴着兔儿帽的娃娃哭喊着,他的两撮冲天辫被雨水打湿,生出一根根水流状的牵丝线。
是那个唤作黄析的小娃娃,刚刚他还在风枝枝与从朝对峙时,将自己的鼻涕抹在了自家夫子的袍角处,此刻他的背后,氤氲水汽中,身穿赤缇嫁衣的妖物目不转睛地盯着从朝和风枝枝,它的棱角处能辨出一副男儿模样,愈近,风枝枝便愈能闻见一股子荔枝酒的气息。
妖物脸上的红晕并非是涂抹了胭脂水粉,而是被酒气熏染上的醉意。
它此刻正伸出食指靠在唇边,涌出血色黏液的嘴角露出一抹令人胆寒的笑意。
水线延续至溪水中,由天青色变成了流黄色,混着雨水,隐隐嵌着莫名的酒香。
此刻,从朝正焦急地向着溪水深处淌去,空青色的绸袍一寸一寸没入溪流,从那袖中伸出的一只骨感的手指丢了魂似地想去拽住被妖物控制的黄析。
他仿佛要执意穿过水与火的断层去捉住自己纯澈又容不得践踏的灵魂。
然而却死也抓不到,所以执念化作了一团怨怼的黑气,将他笼罩。
“放了他……”
“放了他……”
“给我放了他!”
从朝双眼猩红地凝视着黄析身后的妖物,克制隐忍的字句褪成了铿锵有力的怒吼。
他像是正在保护什么珍贵之物,连发怒都散着嗜血的红色。
溪水散着滚烫的热气,若是寻常人进去,顷刻之间便会被融作浓水。
“他疯了吗!”
风枝枝拔动沉重的双足,一步一步朝着溪边奔去,眼神刻意躲避那个浮在半空中的怪物。
其实她很怕,心中恶心,像是爬满了蠕动的蛆虫。
她睨着从朝孤寂的背影,那影子势单力孤,想要独当妖物的攻击,看起来真是可笑!
愣神中,一阵温热的巨浪扫来,风枝枝抹去脸上的湿意,蹙眉看向四周,岸边没有遮蔽物,全然暴露在妖物的视野中,她抓耳挠腮地仰首思索着救下黄析的可能。
然而,就在一瞬间,黄析头上的兔儿帽被撕扯成了絮状,飘浮的残絮被雨水打湿成了皦玉色的霜雪。
而受到惊吓的孩童此刻正浮在溪水上空一丈处,渐渐息去哭声,眼神呆滞地看着四周。
风枝枝慌忙弯腰胡乱捡起地上的石子,断木柴,还有倒落在地上的锅具朝着那妖物砸去。
没用!这些都没用!
她看向从朝,希望他能向以前一样结印,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