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仙逃了
夜禁,连风都开始缄默。
风枝枝和桑元沿着起伏不定的石子路向巷子深处奔逃。
无论祈娘是因为什么而招致杀生之祸,黄齐镇都不再是她们的容身之所。
蛇鼠蚁虫,面目狰狞的毒蛛早已将这座表面光鲜的城池编织成了破烂不堪的坟窟。
他们会吃人!
“啪嗒”一声,借着月光,不知跑了多久,风枝枝看见自己的双脚踏入了浊黄浆水之中,可那也许不是月光。
风枝枝慌乱抬首,攥着桑元的指节几不可察地紧了紧,面部袭来的热浪让她和桑元适应不及,她向后推了一把发愣的桑元,大喊了一声:“着火了!”
那是火光。
汹涌的火浪将石子路右侧的一户户草房置于炼狱之中。而那热浪的尽头处,寺庙的木檩寸寸坍塌,断裂的钟杵一遍又一遍地敲击着梵钟。
不远处,一位看似不惑之年的老汉瘫坐在地上,他用拳头捶着脚下的土地,哭得撕心裂肺。
“救命啊!救命啊!有没有人来救救我的妻儿,有没有人…”
风枝枝抬头探向四周,只见火势越来越大,甚至殃及将要秋收的田地,而那座寺庙便是源头,肆虐而出的朱柿色火苗逐渐蔓延过开满荆棘花的山岗。
“噗……咳咳咳咳……”
老汉眼见自己的屋子被大火吞没,急火攻心,一口鲜血涌出胸腔,随即仰头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面目酱紫,属实可怜。
风枝枝焦急地向桑元比划了一句:“桑桑,让,人,帮忙,那些。”
她指了指站在空地上惊魂未定的村民们,自己则像一头疯牛朝着那座寺庙狂奔而去。
寺并不大,祈求子嗣的符结挂满了菩提树。
风枝枝焦头烂额地四处寻找用来灭火的物什,却瞧见庙中东倒西歪的神仙像下,一根鎏红蜡烛稳稳矗立,那蜡烛泛着奇怪的乌墨色光焰,不融不灭。
突然,风枝枝觉得手腕处又泛起丝丝痛意,她啐了口唾沫,被一股子热浪吓得退后了两步。
腕间的骨钏像是被施了咒,开始一寸一寸灼烧她的皮肉,她拧眉又试探着向前踱了几步,灼烧感竟是渐渐缓熄。
原来,这破镯子是想让她跨入这万丈火海啊!
风枝枝无奈扭头,用力一把扯下寺门处的一团经幡,放在盛满雨水的焚香鼎中打湿,随即将湿经幡裹在身上,转身一头扎进了庙中。
穿过火焰的间隙,预料的灼热感并没有袭来,观音像的四周反而冷如冰窟。
太诡异了!
风枝枝凝着眉一脚将泛着乌墨色的烛火踢灭,将那根蜡烛揣进怀里就向寺外奔去。
“轰隆,轰隆隆…”
几道闪电伴着惊雷宛如火星四溅,那枚烛火熄灭后,天空便彤云密布,被大火烧焦的残肢被雨水浇灭后便如纸屑般凋败。
火停了,耳边的风也静了。
风枝枝抬起汗涔涔的面颊,感受到怀中的蜡烛正在一寸寸地汲取着她身上的热气。
滚滚迷雾中,她看见金雕银铸的高墙下,十几寸冒着火光的“诉冤书”在一张雍容狰狞的人皮面前如滚刀肉般被践踏。
一个身着半旧拂紫棉绸裙的女子腮边挂着泪珠,她的发丝蓬乱,颤抖着指尖,眉眼温柔地轻抚着身旁男子那浸染鲜血的眉宇。
那男子似乎已经死了……
风枝枝感觉心头无由来地悸痛,她晃了晃脑袋,踉跄着回头寻找桑元。
在她们刚来那处,晕倒的老汉躺在一棵柚子树下,在他身旁,一位唇色发白的妇人和两个刚刚出生的娃娃正沉入梦乡。
大火来得猝不及防,正巧生产的妇人难产出血,几个稳婆怕被烧死不愿意继续接生,男人们也不愿沾染这些污秽之气,直到桑元跪求村中的婆娘合力将妇人抬出,稳婆才愿意出手相救。
风枝枝轻轻扯了扯桑元的衣袖,询问:“他们,好吗?”
桑元回握了风枝枝的手掌:“放心吧,点熙姐姐。”
麦秋至,草木葱青。
风枝枝和桑元被老汉留在家中休顿三日,为报答救命之恩,他愿意帮助风枝枝和桑元出城。
出城那日,风枝枝扮成老汉的痴傻闺女,桑元扮作风枝枝卧病在床的表妹,三人出城求医,却没想到城门处的盘查异常严苛。
只不过是怡花苑逃出的两个微不足道的舞娘罢了,却让这些将士官兵日夜大费周章搜查,如此看来,祈娘的死必定不似表面那般简单。
风枝枝在脸上涂抹了桑葚汁液,用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半张脸。她装作一副痴儿模样,拽着桑元的手不松开。
三人如此便轻轻松松地出了城,风枝枝和老汉在城外的梨叶亭作别。
“点熙姐姐,接下来我们该逃向何处?”
桑元睁大一双灵动的鹿眼,朝着风枝枝兴奋地比划着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