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宴

六月十七，是章予浣的生辰，薛凭席做东在醉仙居腾了最大的雅间，请了许多大理寺的同寅聚在一起为她庆生。

临近午时，章予浣乘了府里的马车到了望南楼，径直上了三层的雅间。

现场来了约莫二十多个人，每个人都为她准备了贺礼，在雅间的一角堆成了一个小山。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贺圻明也来了这里，神色如常，态度并无不妥，还送了她一个锦盒，里头装着个白玉吊坠。

虽然不知他为何态度突然转变，但这应当算是和解吧。既然贺圻明给她搭了梯子，她也就顺杆爬了，同样客气地道过谢，没再多说什么，旁人也没看出他二人有任何异样。

宴上文士居多，好些作诗写词，听琴对对的祝酒戏，也有不少武官提出划拳投壶，整个生辰宴颇为热闹，直到后晌日头偏西，洒下渐暖橘光时才散。

醉醺醺地回了浣尘院，恰好碰到章冠清立在院子的圆拱门前，好像已经在这儿站了很久。

“回来了？玩得开心吗？”见她回来，章冠清开口问道。

“嗯，挺好的，很热闹。”

他笑了笑，最后只喃喃道，“热闹……那便好。”

是啊，真热闹，酒一杯接着一杯，菜一碟连着一碟，投壶划拳、飞花藏钩、吟诗作对、抚琴礼茶……真是，热闹的很。

明明也算有不少人愿意真心为她庆贺一个可有可无的生辰，收下的贺礼塞满了马车，难逢的喧闹把心里填得满满的。

可喧闹过后，又是更大的孤寂，似断雁孤鸿，反而容不下这热闹了。

宴上喝了不少酒，现在头晕得厉害，回到屋里章予浣一头磕在竹夫人上几乎倒头就睡，直到入夜酉正才被渴醒，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慢悠悠起身喝水。

她看到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小物件，是一个吊坠，青玉雕成的莲花旁边吊着一串鸦青色的穗。

她看了一眼便知是谁放的，静默地坐在桌子旁边，把吊坠放在手里摩挲了许久，最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坠子收到随手拿了的木盒里。

小巧精致的红檀木盒里并排放着一青一白两个挂坠，被她阖上放在了书房的架子上。

本来是倦得很的，如今醒了，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拎了坛子酒，又抓了只瓷碗，她自己跑到了后院的凉亭里。

这是个大晴的夜，月朗风清，还有几颗大小不一的星星，耳畔是“吱吱”的蝉鸣和微风拍打树叶的声响，亭边是长满荷花的池塘，散着阵阵馥郁的花香。

但她却没有感到惬意舒爽，只是，想到了小时候在这里过生辰的情形…………

小孩子的生辰无甚好过的，不过是在池塘边的凉亭内摆了一桌酒菜，章陆两家的人围在一起享用个还算丰盛的宴，纵使没有生辰宴的幌子，两家或在章家或在陆家，也时常聚聚。

席毕，大人们围坐品着茶、乘着凉聊天，孩子们像丝毫不觉暑热般，在旁边跑闹。

家里规矩不多，陆敬彦都跑到池塘边伸着短短的胳膊去够芙蓉花了，身旁仍没个下人看着，任由他们去闹。

“成天混在一处，我看这清儿和彦儿不光身量，连样貌也越来越像了。”陆夫人王氏看着孩子们吵吵闹闹的背影笑道。

“我也瞧着他俩样貌有些许相似，不过彦儿模样更俊俏些，清儿更白净些。”赵修锦评价道。

“八九岁的娃娃长得都差不多，样子像，可脾性却差远了。清儿自小读书就用功，现在能作文章还会写诗，再看彦儿，四书五经都背不全，让他主动静下来读会儿书真是比登天还难。”陆志凌盯着远处“不争气”的儿子，表情虽然有些不忿，却还是带着笑的。

“你一个拿刀的武夫，只读过几本兵书，还指望你儿子成个大儒吗？”陆夫人轻斥了一句。

“武夫”陆志凌只得讪讪道，“是是是，夫人教训的是。”

“哈哈哈，小孩子嘛，本就该是顽劣跳脱的年纪，都是坐不住的。”章夫人又道，“像彦儿这般活泼的性子多惹人怜爱，我还总是担心清儿性子太过沉稳，该多与彦儿接触接触，两个人匀一匀多好。”

“是，也让清儿多教彦儿读些书，那就皆大欢喜啦。”

众人又是笑做一团。

被安排着穿了身红衣的章予浣两手合握着一柄芙蓉来桌前展示，红衣衬得白嫩嫩的小娃娃像个玉人，一枝连茎的荷花近乎能赶她一人高，那场面颇为滑稽。

“娘亲、爹，三婶婶、三叔父、陆叔叔……”她开心地将席上人一一叫过，像是在展示自己手里握着的那杆荷花。

“谁给我们浣儿折了这么大枝花啊？”永嘉公主满眼笑意地看着她，摸了摸自己隆起得很明显的小腹，盼望腹里胎儿也能是个像她这般可爱的女娃娃。

“是彦哥哥给浣儿的，彦哥哥能站到池塘里的石头上，好滑的，但是能够到大花。”

“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