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议亲
刘贵嗫嚅道:“我倒是想娶阿枝……”
刘母便拉了他坐下,细细说道:“咱们听你爹的,且等着。总不过就这几日,那阿枝必定要来咱们家。若是她熬得过不来,到时你再上她们家提亲去,也不迟。”
……
刘贵思及此处,也不由得紧紧盯着陈枝,心里涌出难言的喜悦。
陈枝咽了咽干干的嗓子,脸颊滚烫无比,偏生刘氏夫妻沉得住气,一言不发,专要等着陈枝将话往下说。
陈枝斟酌了半晌,还是刘贵开了口,问:“阿枝,陈老爹的身体好些了吗?”
他这一问,又勾出陈枝满眼泪水,刘母急地打了下刘贵的手,嗤道:“咱们先别岔话,听阿枝要说什么先!”
陈枝到这一步,也就骑虎难下,不得不软着嗓子,将昨日父亲发病的事一一道来,待说到自己的亲事时,终究是难为情的,只道:“明日小年夜,请伯父伯母来我们家……吃顿便饭,如何?”
刘父点头道:“自然该的,你父亲与我也是老交情了,近些日子我们炊饼铺也忙,没得及去看他,明日是该好好见见故人了。”
刘母听得陈枝说出这话,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直截了当地道:“阿枝,你是姑娘家,脸皮薄,害臊,不好意思说。但婚姻大事呢,还是要说清楚比较好。”
她一说一停,伸手指着刘贵:“我们家虽穷,好歹也就这一个儿子,人不会说什么好话,但贵在实诚。你是个玲珑心的,瞧瞧我们家这模样,也就知道了。要是嫁过来呢,也是没什么福可享的,还是跟往常一般辛苦罢了。”
陈枝红着面颊,连耳根都在发烫,只觉羞愧:“我明白……”
“明白就好,”刘母笑道:“只是头一件,这彩礼,可是不能跟什么粮油铺和木匠铺的比,咱们的炊饼也不大赚钱,恐怕还没有你们猪肉铺挣钱呢!”
陈枝抿着唇没有说话,却是将目光看向了刘贵。
刘贵听到母亲这般说,心里也不免羞惭起来,忙道:“娘,您在说什么呢?”
“你没听见阿枝说吗?陈老爹病重了,你跟阿枝又走得这么近,是该要议议婚事了,只是彩礼这事上,是要减一减的,反正阿枝收了也要带回来。这也就是个走过场的形式,不如就省了的好!”
见陈枝没说话,莹润的面庞上仿佛凝了一层淡淡的霜,刘母又温和地笑起来,握住陈枝双手,道:“阿枝,你向来是个好孩子,想来也不会跟我们计较这些是不是?如今陈老爹身子不好,若是你跟阿贵的亲事能成,你爹兴许一开心,那病就好了也未可知呢!”
陈枝忍着没动,扯了扯嘴角笑:“行,那明日伯父伯母来我家吃饭吧。只是,在我爹面前可不能这样说。”
他爹自然是不愿意让她受委屈的,若是见到刘母这番嘴脸,恐怕这门亲事会生变。
到了这个关头,她也不想再深究什么,只想让爹高兴高兴,别再替她操心就是。
刘母喜得点头:“伯母省得!”见陈枝整理裙摆,忙唤刘贵送她出门。
一路出了刘家小院,已渐渐起了小雪,细雪飞舞,仿佛将人眼睛蒙住,在雪里看人都有些不真切。
“回去吧,贵哥,明日来我家吃饭就好。”
陈枝的嗓音淡淡的,像是雪落在掌心,带了些微凉。
刘贵望着面前的女子,心里汹涌着万千柔情,麦色的脸又忍不住红了,道:“阿枝,我娘,她就是这样的人,你,你不要生气。”
陈枝点头:“我没生气,你快回去吧。”
刘贵还想说些什么,听她这般说道,也就朝她挥挥手,站在院门口目送她远去。
风雪渐渐大了些,拂过她白皙的脸颊,陈枝环手抱肩,看着这茫茫大雪,蓦地就想到了那个人。
如玉如雪,欺霜赛雪,风华绝代,莹雪剔透的一个人。
若是“她”站在雪里,不知又是怎样一副景象?又不知,是谁有福气,能与“她”一同并肩赏雪?
记忆渐渐地模糊了,陈枝也就按住,不让自己再想,却发觉满脸湿漉漉的。
伸手一摸,只余一滴泪珠挂在腮边,迎风而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