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畔的长夜

昏沉的夜 灯火温吞地灭

我昏沉的梦里故事拉开画卷

鲜花和云朵在水影里升腾摇曳

昏沉的夜里我猛然睡醒了

我将向黑暗里彷徨于无地

“希望”是娼妓

何必等待匕首与投枪

――鲁迅

在他温文的微笑后面，潜藏的是一个污水沟般腐臭的魔鬼。他的真实姓名无关紧要，客栈的人都管他叫做邵先生。但我听说那个无关紧要的人这回出了一个大约万料不到的主意，倒在浇铸的泪蠟浮烟：把邵先生的秘密故事告诵众人。下面就是其故事，讲的时候国语夹杂着吴语，甚至还有洋泾浜语。

话说那夏知白投宿于旅邸①，一堂倌②接引她进了大厅的柜台，“您好，请问，二楼有空房吗？”

①旅邸：犹旅馆、客店、客栈、旅店。

②堂倌：旧时称饭馆、茶馆、酒店中的招待人员。

那人忙答：“小姐有的，您后底請。”

夏知白她虽不是个好的，倘，不是人家救她，还给白嫖了装备，她开局就得凉。如此，应了这个忙当做游戏任务就是了，索性也就跑个腿，她也无妨，左不过在这破落地枕上一宿。

事实上，呵，还是太天真了。

夜分外寂凉，她跟着人伙计后头走。楼是木梁瓦顶、四合院式的小楼，却也潮湿腐旧，水滋蔓延。

她同栈伙已经交付了押金，没法也只得背着双肩包跟着踏上阴暗而且狭，又颇的楼梯去。陈旧的木板“吱咯”作响，在寂静的夜里空荡开来。她又同店小二打听了些207房间的情况。

“小姐當心。”一个儒雅男人扶了夏知白一把，

她刚才绊倒险些栽将下去。

“哦，谢谢你先生。”栈伙①向她绍介道：

“那是贴隔壁的邵先生，业是刚过来住的。”

两人打上照面，男人对她点了点头后，一人拾级而上，一人下了楼去。

①栈伙：店员或旅店的伙计。

到了栈房门首，伙计形式了句：“小姐，好生歇息。”夏知白抿笑道完谢，当然，是用小费谢的，

“麻烦给我端些晚饭上来。”

“好的，小姐，請稍等。”

收了小费的服务生显然态度好了很多。

她接过钥匙，送走了伙计。钥匙是长柄黄铜的，上系一根绳，绳上挂一木牌，木牌之上则是写着“貳零柒”。

借着外边的灯，指尖慢慢地摸索到斑驳墙沿的绳索 ［1］，一隐①屋里就陷在昏黄黯淡灯影里。

①隐：熄了，灭了，拉灯。

房间并不大，略显拘谨。仅，带有补丁的白帐雕花床，放有茶具和台灯的书桌，浴桶以屏风相隔。

潮湿，落寞，遗落在时间的角落这种时光感，所知的虽然无比简陋，好在没精力作妖，或者也还不妨的。所以说问题的根源在于没充够钱？

而后一个店小二掇了晚食和脚汤①来，她反锁了老式插栓，又推开窗透了透气。外面街景溶解在灯光中，这里半夜都是睡熟了的，只有霓虹灯的眼珠子在蔚蓝的被单下看着人。

①脚汤：洗脚用的热水，且民国已有开水瓶了。

潮湿而霉的令人望而生畏，然，夏知白洗了jio，随分吃了些个晚食，却也瘫软在床，盯着屋顶梁上描金斑驳的雕花，太阳穴一阵一阵发胀。

迷迷糊糊间她被有些须得响动惊醒了，原来是隔壁房屋。

却说这栈房隔音本就唔好，偏的透眠床声、估倒①行李声、凳子移动声、倒水声，橐橐地脚步声夹着地板间內的咯吱一片价响，天啊，还听到遥远遥远的狗叫与车声。

①透眠床：吴语。〈动〉铺床。

估倒：反复摆弄。现代语作“鼓捣”。

可真是热闹呢，夏知白不觉暗自发烦起来。或许她是睡眠不深着的，或许她还在清醒梦里，但在忍无可忍之下，她也大抵只能敲敲板壁喊话道：“嘿，先生！”

隔篱动静不小，她又敲大声喊了句，给自己加了个buff：“邵先生还忙活呢！”

一切大概已经打叠停当，只见这番闹出的响动忽地停了下来，登时好一翻閴静。

“小姐有何事？”对方也终于觉察了，并且接收到她的消息。

夏知白气笑，莫不是还要和他说，没事就是看你太忙，打扰本宫了，所以皮一下？

“是的，好吧。没事的，先生，就想跟你说声晚安（mmp）。”

“哦，惊吵你了①。”说罢，隔篱②终于沈寂。

①惊吵你：惊动、吵闹打扰了你。

②隔篱：指旁边、隔壁的意思。

她的眼皮垂了下去，昏蒙的电灯光晕笼罩在她眉梢眼角，落下温暖的光泽，染上落胃的顏色，起伏的呼吸正充溢角落山姆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