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篮打水一场空

儿子房里添个姨娘，居然都不能做主。

贾母见状，倒是缓缓开口：“袭人这孩子，我曾经说她是锯了嘴的葫芦，起初时候让她服侍云丫头，后来云丫头回去了，也不知怎的，倒是带了翠缕回去。我想着袭人谨慎，便让她跟着宝玉。她作为宝玉房里的大丫头，这些年倒也尽心。只是都说，娶妻娶贤，宝丫头这样的，才是良配。可纳妾纳色，当初我也点了晴雯过去，那丫头没有心机，便是再得宠，也越不过正室去。只可惜，那丫头没有这个命。我瞧着，袭人倒是很得你的喜欢。”

一时之间，王夫人有再多的话，也不敢说出口。

宝钗作为晚辈，不能让气氛这么僵着，便说：“不如等二爷休沐家来，问问二爷的意思？”

心里却是知道宝玉是铁了心不会要袭人的。可这话，她没法再同王夫人说。不然，王夫人还不知道如何疑心她呢。

王夫人得了台阶，忙就着下来：“老太太说的很是，关于袭人，还是等宝玉家来，问过他再说。”

贾母心知肚明，也懒得拆穿王夫人。她如今先帮宝玉拦着这事，至于要不要纳袭人为姨娘，便由着宝玉做主吧。

既然宝玉打算支撑府里的门楣，这桩小事正好可以看一看，究竟有没有魄力。

姜还是老的辣。

贾母之后便不再过问袭人之事。

王夫人却是巴巴地盼着宝玉回来，想着说服宝玉。又提前同贾政通了气，说想给宝玉屋里添一个姨娘。

贾政本就鲜少过问内宅之事，听了也只说：“你要是挑好了人，还是和宝玉媳妇也通个气。”

王夫人忙说宝钗早就提过此事了。

贾政便没有异议了。

好容易等到宝玉家来，王夫人便将他叫来，说了此事。

不想宝玉听后立刻沉下脸来：“太太这样喜欢袭人，倒不如把袭人送到太太跟前，由她伺候太太，正好全了我们的孝心。”

王夫人着实不明白：“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袭人的，身边万事都离不得她，怎么现在把她给你做姨娘，你又不同意？”

宝玉本来不想说，此时脑海里又想起探春说的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看向王夫人，眼里只有冷意：“太太，我以前不过是个傻子，由得她一个做丫头拿捏，动辄拿要家去要挟我便罢了，谁叫我自己看不清楚她的性子。可是，林妹妹何曾得罪过她，她却在太太这里说那么多林妹妹的坏话？”

王夫人被宝玉目光里的冷意赫住了，此时听了这一句，更是心都悬起来，脸色都变了。

“我不说破，只是想给太太留几分面子，毕竟太太待我着实好，一心一意为我打算，我不能说太太不仁，可是，太太既当初要用林妹妹家的银子，应承了亲事，为何偏把银子用了，却要自毁承诺，还借着大姐姐之口，来全了太太一早就盘算好的事呢？”宝玉却直直地盯着王夫人。

王夫人心跳得厉害，手都在发抖，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你从哪里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宝玉：“太太是不是又以为是林妹妹说的？要是林妹妹要计较，只怕都察院早就弹骇我们府上了。林妹妹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不说，不计较，还要忍气吞声，府里用了她的银子，偏让下人说林妹妹一草一木用的都是府里的，太太这般厉害，要不是郑家认了林妹妹做义女，只怕林妹妹如今已香消玉殒了吧？”

话里却是十分笃定。

王夫人再说不出话来，整个人使了好大的毅力，才克制住没有浑身发抖。

宝玉：“太太给了袭人二两银子一吊钱的月例，既然这么喜欢她，回去我就叫宝姐姐将她送来太太这里。太太要留着她也好，打发她家去也好，都是太太的事。”说完，宝玉躬身行了礼，更要退出去。

王夫人看着儿子的背影，想开口，却无话可说。

宝玉却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头也不回，说：“太太以后别叫环儿来抄经书了。我以后能不能考到功名且不说，便是真的有了功名，也是要兄弟扶持的。三妹妹替我们府上远嫁异乡，宫里给赵姨娘和环儿的赏赐，太太还是不要插手，给自己积得德。”

这话说完，宝玉便毫不犹豫出去了。

只留下王夫人独坐了许久，思来想去许久，最终装作无事，带了玉钏儿过去荣庆堂，给贾母说：“老太太，宝玉说要用功，房里先不添人。我那里，自金钏儿去了，一直差一个大丫头，宝玉孝顺，说袭人细心，让袭人来服侍我，代他尽孝。”

贾母：“你们母子既然说好了，便行了。回头叫宝丫头将人添到你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