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偏殿里烧了炭盆,放在屋子四角处,江韫倚在引枕上小憩,自打这回生病后,她总是睡不醒。
晨间醒来了一小会儿,又迷迷糊糊睡去,午膳后又睡,眼皮子重的抬不起来,这不,又睡着了。
宫婢掀起暖帘,秋风趁机溜进来。
太后娘娘怀里抱着一只纯白狸奴,后头跟着几人,正是江老夫人、大夫人与姑母三人。
秋画秋月屈膝福礼,太后挥手说平身,“芊芊醒着没?”
秋画垂首说没有,“郡主晨起梳妆后用了药便歇下了,午膳也没用几口,先前还下榻说看看老夫人可是来了,来回几次又说乏的紧,便在榻上歪着,这会儿又歇下了。”
太后眉头稍凝,“不吃东西可怎么行。”
老夫人颇为担忧的朝着里间瞧,很快,里面忽地传出声来,江韫披着外衣绕过山水屏风出来。
乌发白颊,弱柳扶风,她柔柔行礼,将面前的人一一喊过。
太后握着她的腕子将她扶起,将她耳边的鬓发挽到耳后,“手怎的这么凉,快回榻上去。”
江韫摇头,“我一贯是手冷脚冷,皇祖母别忧心。”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这才侧首说,“哀家还要去抄经书,正好你祖母她们来了,你们先坐着。”
江韫她们哪里不晓得太后是在给她们留单独相处的时间,几人福礼应下,太后嘱咐宫婢将屋里炭烧旺些,便出去了。
江韫迎上来,老夫人苍老的眸子注视着她,许久才低声道:“瘦了。”
江韫瞬间眼眶便红了,委屈涌上心头,她埋首窝在老夫人肩头,泪水滚过她的脖颈,“祖母。”
老夫人抬手拍着她的背,“好了好了,眼睛都要哭肿了,乖,不哭了。”
许久,江韫才止住抽泣,引着几人落座。
宫婢替几人斟好茶,便退在一旁。
屋里烧的是上好的银骨炭,温腾腾的,青白瓷香炉香气掩盖住苦涩的药味儿,倒是更添几分韵味。
“你这番走的也匆忙,我同你伯母和你姑母替你收拾了些府里你平日爱玩的小玩意儿,给你捎进宫里,闲暇了好解闷。”
无非就是她去春芙街时图新鲜才买的些东西,还有好些是自己同褚昱一起去所买,她回来时想着要同他决绝的,原是要丢掉的,只是太匆忙,倒是给忘了个干净。
听祖母如此讲,江韫自然是不敢再拒绝的。
念及江韫尚在病中,且宫里不可久留,几人叮嘱她几句便得出去了。
江韫送她们到偏殿门口,几人便劝着她回去,江韫非要看着她们走才罢休。
临了,江芜忽然转身折反,江韫还以为姑母还有什么事要叮嘱自己,谁知她却欲言又止的看了她几眼,才说:“芊芊,其实褚昱他……”
其实他并非是同你有婚约之人。
只是她看着小侄女病态的面容,话至嘴边便又些说不出口了。
江韫只当是姑母晓得自己同褚昱之事,要劝自己,便摇头一副不欲多听的模样。
江芜笑了笑,话锋一转,“姑母这便回去了,不日也得回金陵,怕是再见你得明年了。”
江韫瓮声说是,“姑母要多写信给我。”
“不会忘记你。”江芜将她的衣衫拢了拢,“明年开春来金陵,姑母请你吃梨花醉,带你踏青赏花可好?”
江韫脸上这才露出些笑意,她重重点头,“好。”
辞别后,江芜又忧心忡忡的望了她一眼,遥遥见江韫还站在门口看着她们这边,似寒风中的娇花,随时都会被吹飞。
她收回眼,微不可及的叹了口气。
要不是褚衡回京了,她还真不知,同江韫有婚约的竟不是江韫心心念念的褚衍之,而是他的兄长,褚衡。
只愿,江韫待褚衍之还未到非嫁不可的程度,一切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只是有个褚昱在其间,这亲,怕也是结不成了。
……
秋日的天澄静高远,窗前月季仍未败,不惧风。
疾风入喉,江韫忍不住咳了两声,秋画立马扶着她往屋里走,“郡主紧着回屋,这天虽然晴的光,可一点儿也不热,郡主身子才好,可遭不住这风。”
江韫兴致不高的“嗯”了一声。
傍晚时分,天边火烧云连天,烧红半边天,江韫支着腮在窗棂旁看了会儿,才收拾着去太后的殿里用晚膳。
秋画说夜里冷的紧,汤婆子塞进她的手里,又给江韫穿上了大红的狐皮披风。
将她围的紧紧的,确保一丝风都透不进去,这才扶着人往过去走。
江韫犹在那儿念叨,“不过几步路的事,穿这么多,你让旁人瞧见了再笑话我。”
正好过了垂花门,夜风扑面。
秋月冻的打了个哆嗦,“谁敢笑郡主,可冷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