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残花落地轻,流水起皱。
四目相对,江韫先别开眼,她看着脚下被风卷来的余烬。
良久开口:“褚表哥,身上还痛吗?”
“无碍。”褚昱黑沉沉的视线还在她身上,花影间江韫肩头不知何时吹上一片花瓣。
他手指微动,压下想替她拂去的举动,强迫自己转头将目光落在另一边,声音有些嘶哑:“韫表妹怎么出来了?”
江韫袖笼里的手悄悄捏紧,鼓起勇气道:“我来看看你如何了,后面可否有请府医看看?”
褚昱笑,说:“被马车擦了一下,并没有撞到我身上,别听千帆瞎说的。”
“当真没事?”
“没事。”
“那你……”江韫抬起眸子悄悄看他苍白的脸,瞧见他发红的眼眶,自己倒是鼻酸了起来。
她闭眼憋住泪,越过他往池边走,一面说:“褚表哥,我给你唱歌吧。”
宫里枯燥,江韫小时侯被太后拘着,也没有玩伴。
后来长大些了,参加宫宴倒是有一二贵女来结识郡主,江韫心思浅,很容易的便与人相知。
只是幼时无知,稚童间极易起摩擦,生了嫌隙后,出口总是伤人。
江韫至今都不敢回忆,那年中秋宫宴,她视为最珍贵的闺友,会因为自己没有如她愿,带着太子表哥出去后,对自己恶语相告。
她说结交江韫,不过是因为她同太子最亲近,她讨厌同病秧子一同玩耍,也讨厌和江韫站一起时,旁人总要她忍让江韫。
——云嘉郡主,不过是借着死了的爹娘才得此等宠爱,说到底,不过是个可怜人。
恶语寒人心,江韫头一次哭着问太后娘娘要她的娘亲,这次后缠绵病榻数月,自此之后便沉默了许多。
后来江槿偷偷带她玩,江韫闷葫芦的性子才好了些,再加之年岁渐长,心境也不似从前,便将往事都揭过了。
只是长公主仍是她的禁忌,提不得,思不得。
她坐在池边石阶上,抱着膝望着水中灯随波远去,开口浅唱。
“明明明月是今朝,奈何见之思旧年……”
莺语声声,褚昱站在她身后,看那小小一团唱着旧时姑苏童谣,心里像是被小猫挠了一把。
“我以前想我娘的时候,皇祖母总是唱这歌,她说我娘听它长大,也最爱它,后来她怕我思念过度,便不再唱了,但是每次想我娘的时候,我都会悄悄的唱。”
江韫吸了吸鼻子,闷闷的道:“褚表哥,斯人已去,生人得活的好,他们才能放心。他们就跟月亮一样,在黑暗时陪着你呢。”
“……嗯”褚昱听她一字一句的低声安慰他,她自己却更加可怜巴巴的,郁闷散了大半。
他掀起衣袍坐在她身边,手里捏着一朵残花,目光落在远去的河灯上,问她:“酒醒了,头痛吗?”
江韫摇头,又怕黑夜沉沉他看不清,乖乖道:“不痛了。”
“日后莫要吃酒。”褚昱无端的想起她今日扒着自己的模样,鬼使神差的又说:“你对旁人也是这样吗?”
江韫微怔,偏过脸看他:“怎样?”
褚昱嗫喏半晌,没好说出口:“没什么,总之日后不要再喝酒了。”
江韫不服也不满:“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吃酒,而且我能吃酒的,皇祖母都说我厉害,要是日后不让我吃酒,万万使不得!”
褚昱挑眉:“哦,真这么厉害?”
江韫重重点头,声音坚定:“比太子表哥都厉害。”
下一刻,她听到一声短促的闷笑。
江韫缓缓看向声源处,褚昱凤眼微眯,眼角眉梢皆是笑意,池中月色粼粼,月光悉数被他敛去眸中。
霎时间她脸颊发烫,别开脸埋在膝间,嗔道:“你笑话我。”
褚昱温声反驳:“没有。”
只是他说话时犹拖着笑,实在教人难以相信。
“你还笑。”
江韫抬起脸,嗔怪着看他。
娇容胜花,脸颊像海棠花开,眉眼生动,惹人怜爱。
褚昱正了正色,敛了些笑:“不笑了不笑了,郡主大人有大量莫要生气。”
谁知这话一出,江韫脸更红了,褚昱他居然一本正经的在同自己说笑。
这可是褚衍之,古板的褚表哥!
江韫一时之间竟是看呆了去。
褚昱还以为真的惹郡主表妹生气了,脸上的笑意完全褪去,他清了下嗓子,仔细打量她的神色,小心又认真的说:“那我赔罪,郡主可会原谅我?”
江韫下意识的接他的话:“那你要怎么赔罪?”
褚昱沉默,显然是说不出个什么来。
江韫蓦地的想起夏明说的她的远方表姐和表姐夫。
她踌躇片刻,眼睛圆溜溜的看褚昱,试探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