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4 章

是啊，布了将近二十年的局，他们这些前朝之人改换身份，隐姓埋名，卧薪尝胆……缜密而又缓慢地布下这么一张巨网，如今终于到了收网的这一刻，这场大戏方才开场，又怎么能停在此处？

唱，自该是继续唱下去。

“可惜了，”刘先生目光于这一片狼藉的大帐中扫过，而后撑着地慢慢爬起来，“他若是能撑到我等打下潞州、拿下常州、吞下惠州之后才发难……那这大乾江山则将倾覆，却是谁也救不回来了。”

“……如今这般，到底还是差了些火候。”

“卫常性桀，好多疑，又自大。这些年先生能于赵王府一步步行至如今，已是不易，”那小首领模样的人面色依旧冷淡，但言语间的关怀却显而易见，“换一个人来，未必能有先生这般成绩。”

从一个前来投效的幕僚，一步步于赵王府中扎下脚跟，而后逐步影响赵王的决定，架空赵王，十数年如一日，温水熬煮这么一锅青蛙……仅凭他这一份心性毅力与筹谋策划之力，便非是常人所能及。

而他若有朝一日，不再受大人的控制……

男人垂眸，隐去心下的些许防备与警惕，面上神色仍旧如常：“接下来如何安排，还请先生示下。”

“听闻长安方向传来的消息，言是卫信小儿布下的那张网子要捞起来了，”刘先生微眯了眼，“从国库入手，硬生生掘地三尺，将早年追随赵王的那几个兄弟严密布防，已是被抓去了不少人。连带着大人放在长安坊间的耳目、后手，都被挖出来许多……如今，这张网却是要沿着脉络烧起一场山火，怕是快要烧到那位大人身上去了罢？”

“你说，我为大人消弭了这么一场祸患，可好？”

低哑地笑声自刘先生喉间震颤着传出，似哭似笑，似喜似悲，又似是癫狂：“乱我家园，毁我河山，破我家门……二十年飘零流离，却仅见世人唱诵无上霸业、千古功绩，谁人着眼，我等浮萍游尘……”

刘先生此时也不拘什么形态，踉跄着几步竟是一屁股坐在了这帐中唯一完好的那张书案上，嘶哑着嗓子念唱着，泪水潸然而下：“到底——到底还是做了个叛臣、做了个背主之人啊！”

“——去，将此事推到那卫信小儿身上，如此鬼祟之事，非人主之所为，”刘先生抬头，看着那明黄色的帐顶，面容悲戚，“暗影无形，阴损可怖，然则我等事君，唯一腔热血，一捧丹心。主上身死，我等却是不服，誓要与大乾朝廷、与他卫信，讨一个公道！”

于是一场耸人听闻之事，便迅速于民间流传开来：

“圣上手里的暗影卫，来去无踪，只听圣上一人号令……圣上今日想让谁死，那谁便活不过明日去呢！”

“嘉丰帝当初本就得位不正，如今竟还驱动暗影，背地里下如此黑手。开元帝手里竟有如此忠臣啊……”

“且看着罢，这兄弟天下之争啊，怕是没完没了有得打，这日子啊，又得不太平喽……”

上首坐着的喻氏未曾说话，苏慕容将手里的舆情折子往案上一扔，面色淡淡。

照苏慕容打市井间听来的那些个话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块泥巴掉进了□□里，不是屎也是屎。

论理，也是卫信先死，如今反倒是教这么一出给扣了个屎盆子在脑袋上，还没地儿说去。

“说说看，”苏慕容叹了口气，“先前草原部族犯边，再加一个国库空虚，是以圣上这才紧着云州，而后一直压着讨逆之事……如今看来，这里头竟还有些咱们不知道的安排——你且将这些，都说来听听罢，理清了这里头来龙去脉，咱们也好想个章程出来应对。”

冯帆行了一礼：“请娘娘恕罪。着实是先帝临行前于微臣留了密旨，如今暗影密令虽执掌于太后娘娘之手，然则暗影终究是皇帝的暗影——密令虽可号暗影办事，但只有最后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才是咱们暗影卫的主子。”

也即是说，掌有暗影密令的喻氏，于暗影卫有驱动使唤监督之权，但到底所凭着的也不过那一枚印章。

皇家独属于皇帝的东西，向来没有说认物件不认人的说法。

皇帝、太后、暗影卫总指挥使，这三人互为犄角，三权分立，着实是个平衡的法子。

而至于卫信使冯帆去办的这件事，未能使太后知晓，那么即是说，此事乃是冯帆应允认可、觉着可行之事。

冯帆先是告了罪，而后便将这其中之事娓娓道来：

却说是卫信自赵王叛逃、国库有失之时，便怀疑这其中有人从中翻搅云雨，更是想借着这个由头，看一看他的那些个兄弟们暗中都打着什么算盘。

而后自前朝海晏阁监守守卫、宫里把守宫门的内司监里，并着前朝各个亲王府与外地往来的各处信件等，无一不在暗影卫的监控之下。

然则他们沿着这条路一路挖着挖着，不仅是挖到了赵王身边，更是挖到了前朝灭国的逆贼身上。

“这些人行事隐秘，上下线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