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哭了好一会儿，随后渐渐平复下来。他们本来就没有关系，这样的结果在意料之中，顾深收拾好自己破碎的情绪，不要这么矫情，他心底告诉自己，这没什么。

走回前厅，苏离看着木辰通红的眼睛，关心他道：“你没事吧？”

“没事。”木辰勉强笑了笑，嗓音很沙哑。

“你先喝口水吧。”苏离递给他一杯水，有些犹豫的看着他，咬咬嘴唇，“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我家里出了点急事，我现在要马上过去，你能不能帮我送两个房间的酒过去，其中一个还要了两份晚餐。”

他说完，有点不好意思，“如果不行也没关系。”

“可以。”木辰点了点头，示意没关系，“我帮你送好了，你有急事就先回去吧。”

“太好了，谢谢你啊。”苏离笑了起来，他转过身放下手中的托盘，下一瞬却又沉下面容，眼底有挣扎。

苏离侧头看着木辰离去的背影，忽然叫住他：“木辰哥。”

木辰诧异的回头。

“小木，我先走了。”木辰没来的急细究苏离的事情，陈黎开口引走了他的注意力，他已经换了衣服，脚步略微急切，冲着他挥了挥手，道：“我今晚约了人，先走了，你下班回家路上小心点。”

“好。”木辰看着他精心打扮的样子，想都不想就知道他肯定是交了新女友。他再看回苏离，“不好意思，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苏离沉默两秒，摇了摇头道：“没事。”

包厢的门被推开，灯光暗淡，一片安静。习惯了推门后一片嘈杂的声音，木辰有些愣神，这样的场景让他想到了顾思思，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是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带给他多大的欢愉，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想她了，在说出“再也不见”这样决绝的话后，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里。

他想她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王，单名一个韵字。”女人朝他伸出右手。

“这是您要的酒，我替您放桌上。”

王韵看着自己尴尬在空气中的手，轻轻一笑，有意思。她拉住木辰的手臂，“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木辰后退一步，挣脱她的手，“抱歉，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还要工作，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就先走了。”

王韵看着他急匆匆离开的背影，不紧不慢的开口：“木辰，现就读于华才大学新闻系，双亲离异，父亲去世多年，母亲失去行踪，你跟你爷爷相依为命，半个月前你爷爷查出了胃癌。”

木辰停下了脚步，看着她不说话，王韵慢悠悠道：“所以，你缺钱。我知道这样趁人之危有些不道德，但是你没得选。你今晚走出这个门，我敢保证你晚上就会接到所有兼职的地方打来的辞退电话，当然还有你爷爷住院的医院医生打来的缴费电话。”

“你什么意思？”

“你猜猜医生会怎么说？床位不够，或者病情恶化，他们无能为力，提议你转院治疗。又或者……你说，癌症的死亡率应该挺高的吧，偶尔手术失败也是正常的事情对不对？”

她一只手猛地掐住木辰下巴，抬起，笑道：“开个价吧。”

“你做不到，他们为什么要听你的？”木辰拍开她的手，再次后退，一直退到后背靠墙。

他从小规规矩矩，普普通通的长大，最大的烦恼除了考试就是缺钱，但就算是爷爷生病需要大笔金钱，他在走投无路时也有朋友和远房亲戚可以借些救急，有善心机构可以帮他捐款，而且导员老师也提出了帮忙。总还是有办法和希望的，尽管艰难。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强势且直白的威胁，第一时间就是不敢置信，“你疯了吧，开什么玩笑。”

“你可以试试。”王韵冲他抬了抬下巴，笑道：“想走你现在就可以走，不过你会再回来求我的，我在这等你。到那时我可没有这么好说话了，你想清楚。”

木辰头也不回的走了，说是走，更像是落荒而逃。王韵淡定的模样让他开始紧张并且害怕，脑海中有一个声音笃定道：“她做得到，你完了。”

它像一个恶魔紧紧跟在你身边，声音无孔不入，就算你捂住耳朵，那些话还是会一遍又一遍在你的脑海里循环播放，除非你有一颗强大的内心。木辰做不到，人拥有感情，感情会让人拥有内核与意义，但也同样会让人软弱。

他过往生活的记忆里有一半是爷爷。破旧带些锈迹的大铁门，往上三楼的阳台上一盆兰花纸条下坠，旁边还有一盆常青，一盆野菊。老头固执，脾气倔强，他在小客厅靠阳台的地方放了一张老人椅，后面还有一个墙体内凹做出的“书架”，里面堆满杂书。旁边墙上挂着一个早已褪色的布袋，里面装满了报纸。

爷爷没有给他很富裕的生活，可是给了他另外一种更加难得的生活的静谧安宁，一副老花镜，一份报纸或一本书，时间被无限拉长。他每次回想起来时内心总是平静而恬淡，带着一点时光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