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戏
行事太过诡谲多变,并非你我可以掌控之人。”
邓岐何尝不知喻观澜行事作风太诡谲,甚至几乎想到一出是一出,根本没什么周全而缜密的计划,却能一路走到现在,还经历了诈死一事,真可谓奇人也。他叹了口气,示意邓九德坐下:“勉之去了,吴家儿孙都得回去丁忧三年。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以稳住局势了。勉之让他的儿孙避开了祸事,但咱们家可却脱不得。”
邓九德沉吟须臾,说:“我们家的确无法避开,却也大可不掺和进去,何必与徐家争首辅?这样一争,徐阁老指定把您记恨上了。”
邓岐却是苦笑着道:“我们早把徐家得罪了。说好听点儿是中立,说难听点就是自成一党,成王和徐家都得罪过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官者,最重要的便是一个‘忠’字。你是忠臣,日后不论谁在那个位子上,都不能轻易动你。”
邓九德不吭声了。
“九德,”邓岐说,“《尚书》曰九德,宽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乱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廉、刚而实、强而义。我不求你能履行九德,能做其中六德,便足够了。”
邓岐的神色带上了些许无奈,他看着邓九德,徐徐出了一口气:“九德。这世间的任何事,都不是说明哲保身,就能明哲保身的。你想明哲保身隔岸观火,偏偏有人要把你扯到水中去。若不反击压在他头上,那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罢了。”
他骤然放低了声儿:“我做首辅,也是太后和成王的意思。”
邓九德先是一愣,旋即意识到什么,悚然一惊。徐阶想要争夺元辅之位的心思不似作假,他知道成王不愿徐党的人成为首辅,可……太后这又是何意?
见邓九德不解其意,邓岐道:“谁愿意放着太后不做,去做公主?”
皇太后,就连皇帝见了都得毕恭毕敬,哪有人放着皇太后不当去当对人俯首称臣的公主的?邓岐慢慢从中窥出端倪来,连猜带蒙也明白了徐太后的野心,只这条路实在太难。
这厢邓九德还沉浸在震惊中,另一厢邓九思气得掷了随身的玉佩,玉佩顿时碎成两半。他怒气冲冲道:“我有钱,为什么不卖!我非要看看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杜勖叫苦不迭。
怎么偏偏把这小祖宗招惹来了,新内阁元辅的嫡孙邓九思。他赔笑道:“二爷,咱们这儿有规矩,就是不得卖。今日已经卖光了,就连明日后日都订出去了,实在没有了。”
“我偏不信!”邓九思狐疑道,“难道你一点存货也没了?给我一钱,我给你百两黄金!”
杜勖只能点头哈腰:“没了,真的没了。莫说百两黄金,千两,万两都买不着了。这样吧二爷,有了存货,我第一时间让手下人去邓府与二爷说,您看如何?”
邓九思眉头微皱。
他听说长欢散已好几日了,多方打听才知道是群芳阁在卖。可偏生这杜老板不愿卖给他。
邓九思冷哼一声,抱着手臂:“我不信你没有一点存货。”
侍从小声道:“少爷,咱们回去吧?老爷和老太爷特特交代了要低调行事的,这般高调地闹,回去老爷该斥责少爷了。”
邓九思论年岁属实是不小了,已经及冠的人,却还是不着调。换成旁人儿郎,这时候妻子儿女都有了,只他还打光棍不乐意娶妻,说甚无功名怎敢耽误千金贵女。
邓九思猛拍桌子:“我就闹!他有本事就打死我!”
辛征刚踏进大门便听见这样一句“豪言壮语”,他抬头一看,原是熟人。邓九德娶的便是辛惟孝的嫡女,他是辛征的堂姐夫,辛征自然与邓九德邓九思二人相识。
“这不是邓兄么?”辛征笑吟吟地走进来,玉冠白衣,丰神俊朗,“哎,明岁三月就是殿试,邓兄不想文章想群芳,若是不中,你家老爷子只怕要亲自抄起板子把你打个皮开肉绽。”
邓九思和辛征关系一般。
邓九思是邓家的混世魔王,辛征是辛家的混世魔王。辛晋年事已高不再为陛下授课,但仍是一品三孤,权轻而位高,辛征在京城行走间旁人也顾忌其辛家子的身份礼让三分。
“与你有什么干系?”辛征刚一进来,邓九思的脸便彻底沉了下去。他眉头皱得更紧,看着白衣蹁跹的辛征冷笑一声,“辛九爷不如多专注专注自己,年近弱冠之年却连个秀才都没考中,在外败辛老的名声,你爹没把你打死,才令人称奇。”
邓九思和邓九德都是独苗苗,邓茂实纵然有心惩处,也不敢下重手。邓九思就是捏准了这一点,既不成亲也不生子,依旧在外花天酒地。邓岐是不会管他的,只有他闹得太过,邓岐才会出面,否则就是让儿子教育孙子。
辛征年方十九,在贵公子里年岁不算大,生于簪缨世族却连个秀才功名都不曾有,这才叫人议论纷纷。他被邓九思挑破脸皮却不急,晃晃悠悠地来到邓九思桌前:“你只知道我没考中秀才,你竟不知我中了武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