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莲

吴勉之是有个弟弟的，只是很少来往，感情不怎么样，但不可否认兄弟俩是一母同胞。而这位徐二太太是吴勉之的侄女，吴广平的堂姑母。吴勉之的弟弟天资很勉强，只考到了秀才，在祖籍管理庶务，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十分突然地跟徐阶的庶子徐福定了亲事。

算起来是徐二太太高攀了。

但徐家上下包括徐阶，都对她十分纵容。因为吴勉之母亲在世跟着吴勉之生活时最疼爱的便是这个孙女，养在膝下长到七八岁时老太太没了，便送回父母家教养。

徐涵表情显然是不赞同此事的。

喻观澜忽望向她：“你跟我说这个作甚？我一不是徐家人，二不姓李，三与陛下并无什么牵涉。”

徐涵一愣，疑惑道：“……还要理由吗？这件事情也不需要保密吧，阖家都知道的。”

阖家知道，知道的也是姓徐的，而不是她一个姓喻的。对上喻观澜冰冷的视线，徐涵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继续道：“而且喻大小姐不是嫁给了吴大少爷吗？这样一来，喻大小姐也要管我二婶叫堂姑，管我二叔叫堂姑父。”

“与我何干？”

“……什么？”

喻观澜平静地收回目光，不曾去理表情僵硬凝滞的徐涵。她看着越来越近的宫门重复道：“与我何干？”

徐涵呆愣：“喻大小姐，不是你同胞姐姐么？”

“她已经出嫁了。”喻观澜停住脚步立在离宫门不远不近的地方，“那是吴家的亲戚。吴家和徐家有亲，我和吴家有亲，但是同徐家可没有什么干系。”

言罢，她头也不回地往宫外去了。

徐家和太后是相辅相成的，没有徐家的家族势力做依靠徐太后不可能坐到这个位子上，而没有徐太后后来的提拔重用，徐家也远不到如今举足轻重的地位。喻观澜跟喻家的关系亦是如此，她起初的成就离不开喻家，喻家后来的富贵乃至性命都是她保的。喻观澜心知她一死，以李元策的脾性不至于赶尽杀绝，但喻家的爵位是不会再有的。

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

徐家倒了，徐太后不会出事却会元气大伤；徐太后倒了，徐家失了倚仗的最大靠山。在徐阶都要听从弘宣太后的徐家，徐祉的女儿，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姑娘，敢把家中发生的事情说到外面么？

就连喻观澜的堂妹都拎得清，她不信徐涵拎不清。徐涵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弘宣太后授意的。

只是在试探她。

喻观澜在打赌，赌弘宣太后信不信天命。

弘宣太后是不会信天命的，毕竟世道要求姑娘家相夫教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太太夫人。可弘宣太后定不会被这样的天命所缚，也不愿。

可若她的成就本来就是天命中的一环呢？

甚至是，登上帝位也是天命中的一环呢？

哪个有野心的人可以拒绝天命所归，既寿永昌的诱惑？

弘宣太后肯定抵挡不住。

在等待太后消息的这段时间里喻观澜也没闲着，她一一梳理着贞顺三年发生的事，在震惊大豫上下的夷州贪污案之前，京都还发生过一件大事——宣平大长公主患病。得的是什么病喻观澜不清楚，只记得宣平大长公主已经病到了危在旦夕的时刻，只有那据说可以“起死回生”的天山雪莲才能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

天山雪莲，稀世珍宝，生长于大豫北边的丹伊。丹伊是个小国，国土和大豫及北燕接壤，丹伊向大豫俯首称臣，北燕觊觎大豫，压根不把这比自己还穷的小国放在眼里。

丹伊极寒之地，一年有一半是冬天，其最北之地有一座声称高三千丈顶着天的大山，山上常年落雪，天山雪莲便生长于高山之上，吸收天地日月精华长成，是丹伊国宝。天山雪莲生长条件苛刻，只有丹伊的天山可以长成，想采摘却是难如登天，基本上十年能采到一株就不错了。

宫里唯一一株天山雪莲在永隆八年皇帝病重时给永隆帝吃了，据史书称，永隆帝食用后满面红光，神采奕奕，仿佛年轻二十岁。

喻观澜合理怀疑整个大豫就只有徐家有一整株的天山雪莲，还是武宗在位时赐予的，几十年过去效用虽有减弱，但应该也有转危为安的神奇妙用。

喻观澜陷入沉思。

丹伊每次献上天山雪莲都是一整株完好的天山雪莲，这还是开国皇帝定下的规矩，因为残缺的雪莲效用会大打折扣，端看患者病得重不重。

她提笔蘸墨，三下五除二写好一张信，叫来十二——自从凉州回京，十二就成了喻观澜的专属暗卫——她把信交给十二，道：“你去幽州把信交给褚霁明。褚霁明你是见过的。”

十二是个优良的暗卫，喻观澜不说他绝不会多问一句。即便喻修齐问起，知道她跟褚霁明的关系也不能说什么，顶多就是去幽州结识的好友罢了。而十二也绝不会拆信看里面写了什么，让他送了这么多回信，喻观澜早知道这人的秉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