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明
喻观澜养病的第四天,平燕伯来了。
喻观澜撑着病体从床上爬起来招待霍琼。霍琼这个人,她没见过,贞顺三年正月时便战死沙场了。
霍琼身穿石青色素面箭袖,与霍瞻有几分相似,剑眉星目,颇具阳刚之气。喻观澜坐在罗汉床上,让丹枫给霍琼上了茶,对霍琼拱手道:“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平燕伯光临寒舍,实在是令寒舍蓬荜生辉。”
平燕伯不是儒将,他大大咧咧地坐在榻上,笑起来时好似地面都震了震:“多礼什么?喻家小子,你祖父给我爹写了信,让我多照顾你点。西北近期不太平,北燕估摸着要打过来了,你怎么这么想不开来西北?”
喻观澜心道我不来西北才是想不开。
她轻咳一声笑道:“有霍伯父和天山关在,北燕蛮夷小国有何惧?”
平燕伯朗声大笑几声,而后收了笑,正色道:“有士气是好的,但却不能轻敌,北燕绝不是那么好解决的。大豫和北燕积怨已久,这个后患不解除,西北永不安定。”
谢无危会解决的,十年之后这世上就没有北燕的存在了。北燕和大豫之间横着沙地,很难越过沙地去攻打北燕,而北燕士兵习惯于沙地之中遮掩行踪,常常把大豫士兵打得落花流水。北燕的大漠再往西就是巨大的草场,他们的土地不适合种粮食,却有数量庞大的牛羊和马。
北燕人是在马背上长大的。
平燕伯长叹一口气:“步兵和骑兵难打,咱们大豫的骑兵……同北燕的骑兵没法儿比。若是有火铳,倒是容易许多。”
火铳是骑兵的克星。只是火铳价贵,打完一发就得花费一番时间装填火药,并不特别方便。而惠宗皇帝觉得火铳危害力太大,禁止诸州士兵配备火铳,只有三大营里面各有一支火铳队伍。
“瞧我,跟你说这些作甚。”
霍家被徐李二家忌惮着,谢无危击溃北燕军队是喻观澜在朝堂上替他据理力争,帮他赢得了一队火铳士兵,让谢无危如虎添翼。尝到甜头之后,朝廷百官自然无人再敢反对,喻观澜乐得大开方便之门。后来北燕覆灭,喻观澜只许西北三州以及西南的随州配备火铳,其他地方仍是不许。
“伯父,我想去凉州城。”
凉州比起幽州可危险得多,豫燕开战,天山关在幽州就暂且安全。可凉州却是第一个遭殃的。平燕伯眉头一皱,霍瞻和喻修齐关系还算不错,同朝为官也有几分交情,何况这一位是喻家的世子爷。他问:“你去凉州干什么?凉州太危险了。”
喻观澜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我舅母的娘家在凉州城,她弟弟是凉州都督同知。到底是长辈,舅母待我也很好,于情于理都该去拜访一下。”
平燕伯想了想,喻观澜的舅母的确是凉州都督谢熹的长姐。
喻观澜想出城得有路引,喻修齐办的是京城往幽州而非往凉州,没有路引她去不得凉州城。喻观澜颇为淡定道:“这事暂且不急,我病还未痊愈,待痊愈了再前去拜访也不迟。”
“是,”平燕伯连连点头,“身体最重要。凡事都得等好了再去做。这事儿你放心,你让人跟我说一声,我给你办了就是。”
喻观澜了却一桩心事,目送着平燕伯离去。在幽州,都督刺史都得敬平燕伯几分。伯在勋爵里是最低等的,却比一品官还要高,便是一品大员来了,也得老老实实给平燕伯行拜礼。
凉州城中有谢无危,幽州城中却有她的大将——褚霁明。
谢无危和她反目成仇,多有交锋,褚霁明却是一直忠诚于她。褚霁明与谢无危不同,他出身商贾,家境殷实,自幼失恃,其父宠妾灭妻,把小妾立为了正妻。官宦人家不会发生这样令人嗤笑的事情,但商贾人家缺少约束,有时候家风真的不比官宦人家。
那小妾得了势,把自己的儿子称为嫡长子,百般虐待褚霁明,其父一颗心偏到了十万八千里去,非但不善待褚霁明,还助纣为虐。褚霁明与喻观澜是泛泛之交,她原先对此人不以为意,直到褚霁明杀父。
褚霁明胆子极大且手段狠辣,待岁数渐渐大了一些后设计陷害继母,使得父亲对继母有了些许不满。他知道父亲喜爱美人,而继母这么多年过去已然人老珠黄,旋即买了两个貌美丫鬟献给父亲,以此夺得了在各位大人前露面的机会。
男人好脸面,继母之子屡次让其父丢脸已经生了不满,如今有了褚霁明这个出色的儿子怎能不拿出来溜溜。
他渐渐接触家中生意,逐渐夺得人心,然后心一横,给褚老爷下了毒,逼褚父把继母重新废成妾室,以唯一嫡子的身份脱颖而出,成功继承了八成家业。
紧接着褚老爷死了。
小妾哭着报官,官府来查却没任何证据,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喻观澜叫来了丹枫,问道:“幽州可有一商户,姓褚?”
丹枫点头:“有的。褚家家大业大,听说幽州范围内许多商铺都是他们褚记的,甚至都开到全州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