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鲛人

四目相对，李弈显然也看到了她，脚步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恢复如常，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

他走近亭中，将油纸伞轻轻一收，任由雨水打湿肩头的衣衫，而后将伞随意地搁在朱红漆柱上，这才转身看向沈嘉茵。

“……嫂嫂。”

他轻声唤道，两个叠字从他口中吐出，像蒙了层欲隐欲现的云纱，像在芝麻丸子红砂糖里滚了一圈儿，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暧昧味道。

沈嘉茵微微皱眉，并不打算起身寒暄，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二公子。”

李弈也不恼，自顾自撩起袍子在她身旁坐下。深色暗纹金绣的云靴踩在玄青色石板上，立刻洇出一片湿润。他衣角上金色的绣线被打湿后颜色依旧鲜艳，料子是显而易见的好，更衬得他整个人丰神俊朗，气质不凡。

余光瞥见沈嘉茵依旧端坐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李弈唇角微动，漫不经心地注视着亭外纷飞的雨剑：“嫂嫂见过母亲了么？”

沈嘉茵心说，这不是废话吗？否则她怎会一大早就从正厅出来。她不知李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脑海里又浮现出李家贺寿时这人风流轻佻、与一众莺莺燕燕调笑的模样，不禁微微蹙眉，敷衍道：“嗯。”

“记得老夫人七十大寿那回，我在后花园遇见了嫂嫂，那时不知嫂嫂真名，”李弈顿了顿，忽然侧过脸，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笑得和煦如阳，“嫂嫂却告诉我……叫翠花？”

这是哪责不开提哪壶，故意要揭她的短。

被他的目光盯着，沈嘉茵面上有些发热，也不想在下人面前落了人面子，便圆道：“二公子不知，旧时乡野里为了好养活，总会取个贱名。”

“……”

李弈看着她，眼神意味不明。

“原来如此。”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我还以为是嫂嫂故意诓我。”

沈嘉茵干笑两声：“怎么会。”

空气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雨势渐小，芭蕉叶上的雨水汇聚成更大的水滴，最终不堪重负，“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溅起一圈小小的水花。

沈嘉茵回想着以前遇到亲戚孩子时的场景，没话找话：“听说下月国子监又要有测验了？”

此次测验过后便可依据成绩参加礼部额外给国子监学生准备的考试，若通过，便可直接与春闱选下来的进士共同进宫面圣。

李氏虽有人得二品大员在朝中做官，但年纪已老，终究还是需要年轻人来承接。大房人丁稀薄，就只有两个男丁。沈嘉茵记得书中给李弈的描述是：“天资平庸，中人之才。”

“嫂嫂的消息倒是灵通。”李弈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怎么，担心我考不过？”

呃……担心？他好像没有让人担心的必要。

她面上不显，只是淡淡一笑：“二公子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此次测验定能拔得头筹。”

夏日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沈嘉茵看了看亭外，已是淅淅沥沥，她起身告辞：“雨停了，那我便先行一步了。”

“嫂嫂慢走。”

青年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看着女子远去。

……

自从嫁到李家，沈嘉茵倒是过了好些清闲日子。徐氏这些日子里似乎身体不太好，总是称病。她去瞧了两次，送些参药做做样子也好。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月底。

出海事宜安排好了，请先生选了个良辰吉日，李赞便携着一行人经梁州到东海出航。

这船皆是木制，规模不小，除了他们也还有许多别地儿的商人，其中甚至不乏蓝眼睛高鼻梁的异域人。

沈嘉茵从前还不知道，如今坐了船方才发觉自己原来有些晕船，整日里都是晕乎乎的，大都窝在卧室里不愿意出去。

很多时候都是下人给她送饭进来。至于李赞，整天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反正离那个神秘人出现还有好几天，她也就随他去了。

可是今天天气晴朗，笼了大半月的海雾终于彻底散去，一眼望去无边无际。碧蓝海水上，海鸟盘旋阵阵。

这样少见的活跃和生气勾得沈嘉茵内心蠢蠢欲动，舷窗外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暖暖的，痒痒的。

她换了鞋子出门，决定到甲班上转转。

甲班上果然很多人。甚至她看见有人在摆摊卖着什么，周边围了很多人。凑过去一看，见那小贩生得人高马大，正中气十足地介绍着自己的商品。

他面前摆了张破破旧旧的案桌，上面浸满了薄薄一层油脂，微微发亮，上面摆着奇形怪状的骨头、毛皮、珠子之类的。

“这不就是些皮货嘛！我当是什么呢！”有人议论。

“诶，这位客人可要看仔细了哟，我这可不是普通的皮货。”男人拖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