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乖侄子”三个字一出口，周怀麒面色铁青，气得整张脸都在微微颤抖。

江月之身上的伤口还在作痛，却情不自禁嘴角上扬，忙不迭埋下头，努力憋住笑意。

没办法，司弦对着大他两岁的周怀麒喊侄子的画面，实在太过滑稽，偏偏周怀麒又无法反驳，只能被迫吃瘪。

解气，太解气了。

周怀麒深吸口气，强行令己冷静，晦暗眼神扫向身旁，朝着正全力施术抵抗火海的死士使了个眼色。死士心领神会，通过刀尖略释法力，从地面挑起一点火星，神不知鬼不觉地朝着司弦的方向送去。

司弦瞟过来一眼，不慌不忙打了个响指，指间的风瞬间将火星扑灭，朗声道：“如果有人想搞什么小动作的话，不妨先问问吟虎司的精兵们。”

话音刚落，门口迈出数十名精盔锐甲的兵卫，眼若雄鹰，身如苍松，身上坚铁泛出冷冽的光，众兵呼喝列阵，身形快得几乎化为虚影，刀光剑影铿锵交错扫荡出寒气，竟将涅槃火生生逼退，原本肆意蔓延的火势萎去，露出满目焦黑疮痍。

见状，周怀麒面色沉沉如霾。

吟虎司的精兵绝非等闲之辈，各个通法能武，皆是万中无一的绝世高手，眼下所摆出的“玄龙九甲”更是传说中可堪改天换日的独门秘阵，仅凭他眼前手下这几个死士，恐怕难以分庭抗礼。

圣上倒真是对自己这个不着调的弟弟纵容得没边了，竟连如此重要的兵权也放心交给这等荒唐人物。

周怀麒拳头捏得咯吱作响，皮笑肉不笑道：“霁王此番破境擢迁荣光加身，又福大命大得以死里逃生，怎地回长安后竟未派人传个信，本王自应备下厚礼，上门恭贺才是。”

司弦叹口气，惺惺作态捏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故作老成道：“恭贺倒是不必，只是我这个做小叔的想来未能尽到长辈本分，听侄儿一口一个霁王，竟是不愿喊我一声皇叔，心里委实难受得紧。”

周怀麒的脸僵得比死了万年的尸首还硬。

司弦得寸进尺：“咱们叔侄此前虽不甚熟稔，但好歹还有血缘亲情，你小时候我还抱......哦不，我那时还真没法抱你。”他顿住，又唔了一声，作出痛心疾首的模样，“你是因为介怀这事，才不喜欢皇叔的是不是？”

江月之终于忍不住，肩膀一抖，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哧笑。

这轻如雪落的笑声被身边的刀剑铿锵盖过，唯独传进了司弦的耳畔。他微讶低头看她，难得一见的真心笑靥映入眼帘，心里忽然漫过甜丝丝的潮水，不由得也莞尔，唇角抑制不住地微扬。

周怀麒看在眼里，怒火攻心，脸黑得简直能滴出水来。

这俩人是拿他当调情的乐子么？

司弦笑完，余光却瞥见江月之血迹斑斑的后背，不禁眉头一皱，眸中戾色浮动，再抬目望向周怀麒时，眼风毫不留情地刺去，连废话也懒得再多说：“吟虎司，将他给我拿下！”

“慢着。”周怀麒阴着脸道，“霁王大义灭亲，只是师出尚需有名，本王究竟犯了何罪，要惊动吟虎司来捕？”

死到临头还嘴硬。司弦清清嗓子，抱着手臂道：“你私自豢养魔蛟，驱策妖物伤人，此为罪一；屡番行刺亲王，此为罪二；意图谋害朝廷命官，”他边说边看向江月之，“此为罪三。都熟读过本朝律法，想必你也知道，这三条罪状累加，足够你死个五百回了吧？”

江月之怔了下，她什么时候成朝廷命官了？

随即又反应过来，看来圣上果然已践诺封她为钦天会主，只不过自己多日来一路逃亡，竟未能领到旨意。

周怀麒临危不乱：“第三条罪，她尚未正式受封，名字也并未登记在册，何来我谋害朝廷命官一说？至于前两条罪，霁王空口无凭，可有证据？”

“你要证据，那自然是有，本王岂会空手而来？”司弦笑道，“将人给我押上来。”

吟虎司一位名叫宋辞的精兵很是麻利，当即把浑身捆满缚灵索的谢秋带到，口中塞满扼行符，防止他咬舌自尽。

此行同来的还有大理寺卿张远游、刑部尚书魏求，以及几名副官，几人互相拱手礼了礼，心中却犯着嘀咕。

虽说霁王在道法上天赋奇绝，本领通天，但向来是个飞扬跋扈的性子，时常仗着圣上疼宠为非作歹，怎么看都让人觉着多少有些不靠谱。

反观钰王则是清风峻节，行事周谨有口皆碑，是几名皇子中最出色的一个。近日圣上有立储之意，朝中不少大臣上奏请立钰王为太子，只是圣上不知为何却迟迟未决。

司弦冲周怀麒努努下巴：“眼熟不？你培养的人身法不赖，抓他可是费了我好些功夫。”他转身绕着谢秋转了一圈，摇摇头道，“谢秋，你跟着本王也有些时日了，办事还算利索，可惜啊，竟是别人养的一条狗。”

谢秋面色冷寂，岿然不动。

江月之看着谢秋，她早先便有了揣测，心里倒并不感到十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