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笼梅香
旧疾复发。”闻人歆突然提起旧事,“这其中虽定有扶大人的手笔,但百官并非一心,扶大人膝下无子嗣,你如今是扶家唯一的正统族裔,他们怕是都想控制你以掣肘扶大人。”
扶鹤归勾唇轻笑:“怎么?已经到了得我者得天下的地步了吗?”
闻人歆望向铜镜中两人的面容,轻松开搂着扶鹤归的手,沉声说:“贺家虽与扶家是世交,但仍不可尽信。”
一旦入了淮北,想要离开可就身不由己了。
扶鹤归回过身与闻人歆对视,心中明澈:“我知晓卿卿心意,可惜今日平白让你担了蛊媚惑夫的骂名。”
闻人歆眉梢微挑:“难道不是斥骂鹤郎是色令智昏的纨绔之辈吗?”
“随他们骂去吧,我本就谁都不信,我只信歆儿。”扶鹤归将一直放在袖中的那支芙蓉玉簪轻插进闻人歆绾起的发间,他观赏了片刻,将闻人歆再次拉入怀中。
扶鹤归背逆着烛光,眸色幽暗深沉:“他们一个两个啊,全都想将我从你身边带走。”
闻人歆微顿,安抚地回抱住扶鹤归。
扶鹤归低垂下头,闻人歆如今搂在怀里的身子比月前又单薄了许多,那腰肢盈盈一握,当真是弱柳扶风般。
他目光微闪,柔声问:“卿卿半月前与那图筮国师岑归阙罩过面,对吗?”
闻人歆无意瞒他,轻应道:“嗯。”
扶鹤归眸中暗色加重,他在闻人歆额间落下一吻,不问经过、不问缘由:“他既伤了你,我替你报仇。”
……
燕京,诏狱。
“娴元皇后已薨逝。”晏流光一脚踩在遍体鞭伤的少年蜷曲的手指上,语气温柔,“九皇弟,你还在坚持什么呢?”
原本犹如死尸的晏知北睫羽微微颤抖,凌乱的发遮掩住了他哀恸的神情,他脸上都是斑驳的血迹和淤青,像被剥筋抽骨的困龙,奄奄一息。
晏流光俯身,将覆在晏知北面上的墨发一缕一缕拨开,露出晏知北俊逸清艶的脸来:“扶镜渊不会来救你的,他自己尚身处困境,能在这燕京乱流的涡旋中将扶鹤归摘出已是极限了。”
“他若尚有余力,想来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娴元皇后自缢宫中。”
晏知北目光凝了凝,挣扎微不可闻:“父皇只是下令将我幽禁霄玉宫,我若不明不白死在诏狱,皇兄不怕被问责吗?”
晏流光笑了,他钳住晏知北下颚将人拖起了半分:“九皇子与其舅鄜王勾结,意图谋逆犯上,如今伏罪自戕,我何责之有?”
“四皇兄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与鄜王都是被诬陷的,如今冤案不审,罪名强扣吗?”晏知北对上晏流光病态的戏谑目光,他声音沙哑,却听不出晏流光想要的屈辱仇恨之意。
只像是,失望至极。
晏流光如拭珠玉般一点点抹掉晏知北脸上的血污:“你还看不明白这局势?扶家已然倾覆,扶镜渊不反也要被逼反。而你身份与扶鹤归不同,若扶镜渊脱险回了燕京,你就是最适合扶镜渊把持朝政扶上位的傀儡皇帝。”
“父皇不可能容你,他不过是借我之手免他一个弑杀亲子的骂名罢了。”
晏流光直直地对上晏知北那清洌而悲戚的眸光……太干净了,几乎一眼便可以洞悉其中所有情绪。
难怪啊,难怪从前父皇母后乃至太傅都更偏爱于他。
他知道晏知北此刻是痛的,是恨的,但蚀骨的痛苦仇恨,却意料之中的,并未将晏知北浸染得如他一般疯魔。
晏流光指尖停在晏知北泛红的眼尾处,他端详了片刻晏知北这副天可怜见的狼狈模样,突然敛了笑,站起身。
清冷阴寒的惨白月光从狱墙那碗口大的天窗处洒落,映在晏流光面无表情的脸上:“九皇弟,我给你两个选择——告诉我扶镜渊离开大燕前留下的那封密信内容;或者爬跪过来,求我。”
晏知北紧阖上了双眸,不论生死,他都不会行背信和自辱之事。
但上一瞬还声色狠厉的晏流光怅然叹息着,他叫起了幼时常唤晏知北的名字:“知知……”
晏知北指节猛得蜷紧,隐忍的泪光湿润纤长的鸦睫,他像是被晏流光这声亲昵的称呼一瞬间洞穿肋骨与心脏。
晏流光温柔得让人生寒的声音在晏知北耳畔围绕着:“这个时候啊,只有我还能救你一命。”
仿若厉鬼恶毒残忍的蛊惑,无休无止,直至如愿将他诱哄吞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