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
不出所料,将过了一晚寒夜阴雨,待到翌日晴好之时,却见一名绿袄佩珠的女官领了一众内侍婢女浩浩荡荡敲开了那翡翠宫的大门。
“清明微寒,皇后殿下忧心六公主病体,特遣奴婢前来,送婢女内侍若干,补药十贴,金银珠饰五箱,布帛绸缎三十匹,以供六殿下裁制新衣。”
女官颔首唱道,萧颦迎来作揖,转头瞧了那挤满一宫的婢女内侍与那蹲在旁侧几个厚重的红木大箱眸光惊异。
“这……这如何使得啊……”
她讪讪道,隔着襦裙狠狠掐了把大腿,蓄了那满盈的泪水,硬是装出一副受宠若惊又楚楚可怜的模样轻轻握住女官的手。
“姑姑,颦乃戴罪之身,如何受得起皇后殿下如此厚爱?”
她道得声声恳切,一包清泪含在眸中俞下不下,便是那冷心冷肺惯了的坤宁殿尚宫都旁生了一抹恻隐之情。
“六殿下不必多虑,既是皇后殿下赏的,您尽管安心收着便是。”
女官柔了声音道,将手附在萧颦的手上轻拍了两下。
萧颦叹息一声,忙拭了拭眼角,迎着她的目光满是歉疚地说:
“姑姑大义,我这便收拾收拾与您一同去母后殿中谢恩,只是如今……”
她略有窘迫地顿了一刹,瞧着那一宫惨淡,无奈却甚为真诚地道:
“如今,我这宫里着实无甚好东西拿得出手,但这份恩情颦记下了,来日若有需要,您尽管来寻我便是。”
“六殿下折煞奴婢了。”
女官浅笑颔首,转而又瞧了眼身旁忙碌着收拾物件的婢女不疾不徐地吩咐了一句:
“来,替六殿下梳妆。”
“是。”
婢子颔首款款而来,萧颦含笑应下,回首向后间却见那眸中水光不复,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瞬刺寒自凤眸之中悄然划过。
雨后初遇晴,朗朗清空之中尚有一丝未散的潮气隐匿其中,一颗落珠自青叶滑下,又随着阵阵微风落在了春泥之中。
连月以来,萧颦第一次梳了个半高的发髻,碧玉珠翠点缀其上,随着摇曳的步摇熠熠生姿,素色云锦广袖长袄上以金线编织的飞鹤穿于云间,可那腾飞而起的翅膀却被一件青色镶珠褙子盖了个严严实实。
打眼望去,只闻鹤啼,不见飞羽。
“回禀皇后殿下,六公主前来谢恩。”
“传。”
……
清傲慵懒的女声自垂坠的玉珠内幽幽传来,萧颦含着眸子随着内侍接引缓缓踏入了那红木门槛之内。
远香清雅,伴着珠帘微响落于其间,萧颦叩首行礼,向着那隐在其中的一抹身影郑重道:
“儿臣仰赖母后慈恩,特来叩拜,谢过母后体恤之情。”
她稽首而去,内中人影微动,步履徐徐间却见一双镶珠织金翘头覆缓缓落在了双手边。
“你这孩子,病方养好怎地行得如此大礼。”
皇后明氏慈爱道,使了眼色叫人将萧颦从地上扶起。
萧颦乖觉地颔首,先借旁侧婢女的力道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目光浮去,见明皇后正隔着那碎珠含笑而对。
她生得本就美,保养极佳的鹅蛋脸上瞧不出半分细纹,多年以来的华贵雍容为她平添了一抹气度,典雅而从容。
正红鞠衣亦将她面色衬得红润有加,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金丝龙纹盘绕于上,口衔一颗东珠璀璨,在那光晕之下流光溢彩。
“母后慈爱,儿臣亦得端方持重,不得违逆了孝悌。”
萧颦答得甚是敬重,明皇后亦是满意地点头,撩了那珠帘自内而出,垂眸瞧着面前乖巧而谨慎的萧颦满意地扬起了唇。
“你是个好孩子。”
明皇后叹道,故意拉了萧颦的手到跟前,眸中却闪过了一抹淡淡的凛光。
“不像老三,一点都不听本宫的话。”
霎时,一簇冷芒刺入心头骤然掀起一阵暗流汹涌惊骇。
萧颦控制不住地想要迎头而去,可却在窥见那洒入窗棂的一抹暖阳时生生止了念头。
她不能,至少她现在还不能,她没有存余的力量与之抗衡,甚至都没有能力保证自己活得下来。
她在心中默默暗示道,咬紧了牙关摆作一副惶恐懊恼的模样‘扑通‘一下跪在了明皇后脚下。
“萧景焕……不过一介庸才,空有一身匹夫之勇,不识母后苦心,落得……那般下场,是他活该。”
萧颦低垂着头,膝下的红木地板不知为何而隐隐发烫,她沉声诉道,一字一句,字字句句,恰如剖开了血肉,却又作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讥讽那伤口丑陋不堪。
“是吗?你真这番想的?”
明皇后又问,语气轻盈得饶像是与她在讨论一套头面美是不美。
“是,萧景焕,他罪有应得……他愧对父皇以稷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