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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烟居(二):失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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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第五天。

*

黎信之变得不爱出门了。

“我去演武场练剑,你不随我一起?”裴雁晚用细布聚精会神擦拭她的两把剑,银银清辉冰凉耀眼。

“我不想见人。”黎信之替裴雁晚耐心地梳头,“给你编缕麻花辫。”

裴雁晚在镜中与他对视,方方正正的铜镜,圈出一张仪容生动的脸。那人低低垂着眼眸,乌黑的眸子沉静似水,他的两道淡眉原本如水中波澜,涟漪轻泛,在于裴雁晚对上眼时,水面彻底没有了动静。

不必细想,裴雁晚便晓得,黎信之这是觉得自己见不得光,觉得自己可耻荒唐,不愿出门叫人瞧见。

这可不行。

麻花辫细如柳枝,由一柄鎏金海棠步摇固定在女子耳际。裴雁晚侧头端详自己的容颜,笑得比秋海棠更艳,她拉着黎信之的手臂轻晃,道:“信之哥哥,我不想用步摇。”

这柄步摇,曾被江允藏在私库里。去年裴雁晚在宫中小住,文璧为她梳了一次头,步摇便顺理成章地到了她手中。

她走路健步如飞,肩首虽稳,但步摇的两根流苏总撞得簌簌响,她听不惯、戴不惯,便把鎏金海棠步摇变成了“压箱底”的宝贝。

黎信之闻言,换了柄素静的白玉钗,淡淡问道:“娘子可满意?”

“嗯,多谢你。”

黎信之心口一烫,眼神飘向窗外的花圃。裴雁晚的夫君,应当也为她梳过头,更甚是描过眉,吻过她,与她沉沦过。

他不再看那丛生机勃勃的花儿,因妒火太旺,旺得连如此美好的东西都见不得了。

“你夫君何时回来?”黎信之握着意中人的手摩挲揉捏,不疾不徐道,“不如我搬去别处住,免得来日与他打照面,令你难堪。”

“我不同意你搬,你给我待在竹烟居,哪儿都不许去。”裴雁晚因黎信之的“善解人意”而不高兴,她抽手,愤愤坐了回去。

让黎信之夜以继日地煎熬自责,是一种残忍。

镜子里,黎信之的面容又开始变了,从温柔平静,变成了淡眉轻拧。

裴雁晚跟着镜中人一道皱眉,她轻拍桌子,咬牙切齿道:“你在不高兴什么?让你和我住在一起,你要拧眉,若我真让你搬走,你肯定也不高兴。你心里装着什么事,说出来给我听听,行不行?”

她又道:“恨不能将你的眉毛剃了。”

娘子的火气真大。

黎信之被这一通火弄得心绪不宁,他缓缓跪坐在裴雁晚腿边,将脑袋搁在意中人膝盖上,说了些孩子气甚浓的话:“我不喜欢你夫君,明明我也这么喜欢你,凭什么他抢先一步?我偏赖着,我偏不走,他有本事便打死我。”

短短的倾诉过后,他终于散了一口气,裴雁晚也笑了出声:“他背上人命官司,是要进大牢的。”

“我不管,要么就换我打死他。”黎信之连声抱怨。

“你不讲道理呀,男人的嫉妒心竟如此恐怖。”

“我若讲道理,便该与你掰扯你欺瞒我的事。”黎信之仰脸,耳朵支棱棱轻动,“谁能想到,我只不过是你偷偷养着的……”

裴雁晚因“欺瞒”二字心虚,她用指尖刮过黎信之耳廓,感到那一块皮肉与自己的脸同样滚烫:“嗯?觉得我脸皮厚?”

黎信之摇头,毕竟请求长久留在此处的,是他自己:“娘子,你是不是,更喜欢我啊?”

裴雁晚因他的温顺怒火渐消,目光亦柔和下来。她捏捏黎信之的耳垂,温声道:“当然了。要不我休了江允,只留黎信之在身边,如何?”

“你现在就给他写休书。”黎信之嗤笑一声,他心知肚明,裴雁晚昨日才说喜欢她的夫君,舍不得和离,哪里可能一夜过去便写休书呢?

“你呀,”裴雁晚俯身亲亲他的面颊,在他耳廓周围极轻柔地笑道,“你是否在想,给我做情夫委屈了?巴不得我夫君死在外头?”

黎信之刚想说话,便听裴雁晚又道:“那我们就当他死了罢。”

他还在发懵时,裴雁晚已从妆盒里从中拿出两张正红色薄纸,莞尔道:“你说说,我与他的合婚庚帖,撕还是不撕?”

她牢牢攥着庚帖,如若江允突然发疯,把庚帖撕得粉碎,她有气也无处撒。

“你舍不得,就不撕。”黎信之银牙发痒,仍温和地笑道。

“给,给你看一眼。”裴雁晚递出庚帖,“别给我弄坏了,小心点。”

黎信之迟疑地将其结果,目光先落在“江允”二字上,他在心中自嘲地笑,浓黑墨迹工整有力,每一笔都是细细写就,多么好的字啊,“白首之约,此心不渝”,多么好听的话啊。

他极力克制着右手五指,以免将红纸揉烂、捏碎。庚帖递还给裴雁晚后,他扯着嘴角违心地赞叹:“挺好的,”

江允的脑子时而灵光,时而迟钝,前者之于君子六艺,后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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