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案
寅时,月朗星疏,流云随着沉寂的夜色涌动。
里间烧着滚烫的地龙,小轩窗支起一条缝,挤进丝丝凉意,风声渐渐被沉闷的雷声掩盖,
庭院里,雨势渐大,雨滴没入青石板上,溅起一圈圈的涟漪。
一辆马车停在府邸外,映入眼底的是漆黑肃穆的大门,顶端挂着一块金丝楠木瘦金字匾额,大气磅礴的”裴府“二字隐入风声鹤唳的天际之中。
管家支起一把青黛色的绸面伞,掀开车帘一道身长玉立的身影缓缓跳下马车,转过身后,少年一身鸦青色竹叶暗纹圆领袍,外披着一件半旧的银灰色披风,墨色发髻梳着白玉冠,面色微微发泛白,眼周一圈的乌青色难掩疲惫。
他整个身子没入伞下,翻滚的雷声落在耳畔,天空扯开一道口子,光电转瞬即逝,刺的人心头发慌。
皇宫内,明黄色的床围上,面色憔悴的女子在微亮的烛火中缓缓睁开眼睛,她刚刚在鬼门关走一遭,精神尚未恢复。
一道有力的臂膀握住她苍白虚弱的手,将她半个身子支起揽进怀里,神色中带着明眼人都瞧见的欣喜,:“绾绾,你为朕诞下了朕的第一个嫡子,朕心甚微,你辛苦了。朕已经拟好名字,便取瑾字如何,谢玉瑾,字定宁。”
怀中的女人看着身旁襁褓中,自己拼尽全力生下的孩子,缓缓挤出一抹微笑道:“谢玉瑾,是个好名字。这孩子皮肤白皙,眉眼肖似陛下,不哭不闹,是个安静沉稳的性子,倒也很符合定宁这个表字。”
永乐帝听着皇后窈舒窃夸赞的话语,面色更加舒展,又瞧了几眼正在熟睡的儿子,越看越欢喜,关切道:“这孩子一看就乖巧,你将他带在身边好生养着,朕也好时时来探望。头一个月月子及其重要,务必保重好身子,朕还等着跟你再多生几个孩子。”
窈舒窃欣慰的绽开了笑意,能看出永乐帝对孩子的欢喜,也不枉她辛苦一场,赶忙谢恩道:“多谢陛下体恤。”
翌日,皇后平安诞下礼朝嫡子的消息不胫而走,早朝上,永乐帝喜不自胜,这是他第三个皇子,却是第一个嫡子,肩负着续存基业的重任,心情到底是不一样。
百官朝跪,无不恭喜着窈皇后平安产下嫡子。裴知予跟在一排朝臣后半跪着,昨日他彻夜未眠,皇后这胎永乐帝极为看重,得偿所愿是个男孩,封为太子也只是时间问题。此刻,大堂之上,是否还会有人记得,六年前的今日,鲜衣怒马少年郎,就这样直直坠入血泊之中,再也没有醒来。
散了朝,裴知予刚想前往都尉府,永乐帝的御前大太监孙应泰在勤政殿前截住了想要离开的裴知予,示意他在此等候。
裴知予向孙应泰微微颔首,应了声,静静立在殿内一侧候着。
很快,永乐帝就出现在殿内的龙案前,他见裴知予真要行礼,赶紧拦住,挥退身边的人全部退下,说道:“昭明,昨夜让你受累了,朕听说前日是第三起命案了?”
裴知予身子慢慢站直,听着永乐帝的话,微微一愣,说道:“陛下言重了,为陛下做事是臣下的本分,何来受累一说。前日子时,王督公手下一名太监被割破喉咙,尸体被丢在觉春楼的雅间里”
永乐帝轻轻点了点头,又从手边抽出几张字条,递给裴知予说道:“这是今日指挥使郑童呈上来的,那凶手每杀一人,便会留下一个字,只是朕还没瞧出其中的端倪。”
指尖用力的敲了几下桌角,继续说道:“朕想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裴知予听到这话,静静地站在龙案前,默不作声,思绪万千。
不到一月内,盛京中便发生了三起血案,人心惶惶。天子脚下,凶手这般明目张胆,不得不可谓目中无人,胆大包天。
第一桩血案发生于二十日前,蜀江楼的禅房里,发现了前都督佥事傅重蹇的尸体,他怒目圆睁,死不瞑目,鲜血流了一地。傅重蹇的尸体被凶手用绳子吊在梁顶,身上还有十余处伤口想来死前被人掳走后狠狠折磨了一番,最后一刀刺入心脏,了解了性命。
第二桩命案则在十日前,兵部右侍郎霍重华被管家发现分尸于府中家祠,头身分离。身体躺倒在地面,头颅被搁置在家祠的牌位上,同样是睁大双眼,死相恐怖。
第三桩命案发生在前日,这次的死者并不是建元帝在时的朝中大臣,只是王督公手下的一名掌事太监廖连昌,他本是负责后宫各处器物采买,前日却莫名消失,被人发现惨死于宫外的觉春楼里,而这觉春楼本是盛京风月场所,一个阉人死在花楼,何等讽刺。
每一名死者的手里都会被塞上一个纸团,合在一起正是建元帝三个字,直指此事与先帝,也就是永乐帝的亲哥哥有关系。
而死者三人皆是王督公的亲信,当年陷害了一批文臣武将,若是他们的后人或是亲信来报仇,也不足为奇。
裴知予思绪回笼,眼神看向手中的字条,沉声道:“此次行凶之人目标直指王督公,而留下与先帝有关的字条,怕是与当年先帝和王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