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真假

河中，祁府。

青帷布饰的牛车停在了祁府侧门，门内五尺小童应声开门，笑道：“何妈妈回来啦~何妈妈辛苦了。”

何妈妈给小童塞了几个铜板，说：“乖了，给你买糖吃。”随即步入甬道，朝主屋而去。

主母于氏的大丫环莲蓉刚从屋内退出来，何妈妈对莲蓉说：“好姑娘，我有要事同太太说。” 莲蓉笑着应了，招呼着屋内侍立的婢女退到连廊上。

十岁的祁沐吟从园子里跑过来。莲蓉笑着迎上去，将她往耳房引。“姑娘来啦~奴婢给您倒蜜水儿喝？”

祁沐吟双手合拢在胸前，灵活地绕过莲蓉窜进正屋。

祁沐吟刚迈进母亲房间，就听见茶杯磕在桌上和母亲吃惊的声音：“你说什么？”

祁沐吟立马消声，下意识想退出去，又忍不住好奇。她轻手轻脚地藏在立式浮雕屏风后，盯着一旁的大宝瓶，琢磨着一会儿把手里的蝴蝶丢进去，不知道它能不能飞出来。

屋内的何妈妈跪在于氏面前说：“老婆子是您的奶嬷嬷，从小不错眼地看着您长大。那孩子…那孩子与您儿时的模样，真真是相像…”

于氏白着脸，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妈妈紧紧扣着双手，咽了下口水，说：“当年您生下姑娘便昏睡了。姑娘饿地直哭，那破天的大雨，产婆大夫和奶娘皆无处可寻。正巧庄子上有位投靠的妇人刚生产不久，眼看着姑娘哭得直岔气。我…老婆子我打量那妇人虽无精美衣饰，但肤白体洁，又是亲身喂养她女儿。老婆子实在是着急，便做主请那妇人喂养姑娘。统共也就抱过去两三趟。如今…如今想来，怕是被那妇人…换了孩子…”

“啪！”于氏扫落茶杯，斥到：“荒唐！”

一旁伺候的林妈妈跪下劝到：“太太息怒。”

何妈妈狠狠地抽打自己，哭喊到：“都是老奴的错，黑灯瞎火地没认清两个刚出生的婴儿，叫人掉包了还不知道！”她伏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于氏看着自己的乳母，依旧不敢相信，她说：“你先起来，这天底下也不是没有相像的人，哪里就一定是抱错了。”

何妈妈跪着不肯起身，她抽泣着说：“老奴去庄子上巡查，见了那孩子，一时也是心胆俱裂。叫了庄头来细细询问，才知那妇人被庄头收留，带着孩子一直生活在庄子里。五年前病入膏肓，弥留之际将孩子与钱财托付给庄头，便带着一个小丫鬟离去，想是病逝在外头了。”

于氏怔怔地听着，何妈妈又磕了几个响头说：“太太，太太，全是老奴的错。兹事体大，老奴不敢隐瞒，更不敢贸然将那孩子带回来，只让庄头好生照料着。请太太示下。”

于氏喃喃道：“囡囡确实不像我和相公。”

祁沐吟躲在屏风后白了脸。

跪在一旁的林妈妈说：“太太不妨将人接来瞧一瞧，若是何妈妈老眼昏花，闹出误会，再打赏她回去就是了。”

于氏越想越心惊，她站起来说：“备马车，我亲自去看看。”

何、林两位妈妈相视一眼，林妈妈站起来出去安排。

祁沐吟转头跑出了正屋，一溜烟进了东厢房。

莲蓉正奇怪，打发姑娘的丫鬟跟上去，回头就看见林妈妈喊小厮去备马车。忙进屋服侍太太更衣。

祁沐吟坐在自己的屋里，心脏砰砰跳。她想着刚才听到的对话，内心不安：“换了孩子？我是被换来的吗？”

比她大两岁的丫鬟平儿从外面进来，关切地说：“姑娘这是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可是哪里不舒服？”

祁沐吟摇摇头，平儿不敢大意，报给了祁沐吟的奶妈妈高氏。

高氏一来，见孩子愣怔着，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哄到：“好姑娘，可是闷到了？这天在憋雨，总是使人不舒畅。平儿去厨房端碗解暑汤来。”平儿应声去了。

祁沐吟透过屋里的隔窗，看见于氏披着斗篷往外走。她挣开高氏的怀抱，推开窗门喊到：“娘…”

于氏回头看见女儿一双精致的眉眼，巴巴的望着她，一只花蝴蝶飞落在窗沿。于氏朝她笑了笑，说：“乖乖的，娘去去就来。”说罢又叫侍女豆沙留下，让她捕蝴蝶给姑娘玩。随后便上了马车朝庄子而去。

祁沐吟看着母亲远去的背影，心神不定地坐回去。

天幕掠过闪电，雷声轰鸣而至。屋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暑气渐消，祁沐吟在高妈妈的拍抚下渐渐睡着。

马车上，林妈妈将车窗关紧，又点起小烛灯，于氏支着手臂，蹙着眉头，自言自语道：“莫非真是被换了…”

林妈妈观察着于氏的神色，说：“十年前的大暴雨百年一见，您在半路能顺利生产已是万幸。这刚落地的孩子看起来大差不差。何妈妈一人张罗前后，难免力不从心。如今事情还未有定论，太太切莫心急，合眼养养神，雨天路滑，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庄子。”于氏叹了口气，点点头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