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

夜色沁漫，念青沉沉睡着。

祁凉秋给他掖了掖被角，“这孩子从出生起就跟着我东奔西逃，还从没睡过这么软的床，你看他睡的多熟。”傅尚风在祁凉秋的脸上看到了从没见过的母性，那么温柔沉静。

“念青，念亲，起这个名字是希望他能记着他苦命的双亲，他们带他来到世间，却永远无法相遇。”祁凉秋的眼泪开始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尚风，我后悔了。我不该离家出走，我的出走害死了他的父母。念青从出生就成了孤儿，都是因为我，因为我的自私，因为我的恐惧，我害了他们一家三口，我永远不能原谅我自己。如果我能做什么换他父母的命，我做什么都愿意，哪怕是用我的命。有时候我在想，为什么当时杀死的不是我。”怕吵醒孩子，祁凉秋甚至不敢出声哭出来，只能默默流泪。

傅尚风走上前，慢慢伸出手为她擦拭脸上的眼泪。很少见她哭，从不愿意让她哭，可是现在凉秋在这半年多哭了那么多次，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是你的错。”

“在外面的这段时间，是念青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只有我们母子俩相依为命。现在要离开了，最牵挂的就是他。我既然在入宫前要回趟王府，就是来拜托你。我以你妻子的身份请求你，收留这孩子。请你收他为养子，爱他，教养他，替我照顾他长大成人。”

“我定待他如亲生。虽然这孩子出生那天就没了父母，但既然你成为了他母亲，我自然是他的父亲。我会爱他，爱我们的孩子。”压抑，悔恨、难过、悲伤、委屈、愤怒各种情绪在傅尚风的心中来回倾搅，心脏砰砰的，似乎要炸掉。

祁凉秋看到傅尚风的脸色不好，知道他心脏不好，承受不住剧烈的情绪，她收住眼泪，安慰道：

“你千万不要自责。或许我们做不成夫妻，但我视你如挚友。我知你对我一直很好。曾经我指责过你不愿意保护我，其实一直以来都是你在护着我。你付出了许多，我对你又付出了什么呢，只是一味索求罢了，怎还好意思还指责你做的不够呢。你做的已够多。作为朋友，我也该付出些行动了。进宫可以解决眼前的困境，也能消除你我的为难，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都是我自愿的。温澜曾经劝过我，顺命而活。你懂我，定知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很快你就要丧妻了，很抱歉占用了原配的身份。从此以后，率性而活，去娶一个你喜欢的姑娘吧。很多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重要，时间会冲淡一切。未来的路还很长，你过得幸福我也会安心。”

祁凉秋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微笑着，眼泪却又从眼角滴落下来，笑中含泪，无比苦楚。

“是我之过。”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用手拭去祁凉秋的泪，他的手在她脸颊上迟迟不愿意放下。

“王府堂前燕，也是皇宫笼中鸟。什么都不用说了。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保重身体。夜深了，你回去吧。”祁凉秋执起傅尚风在自己脸上轻轻摩挲的手，轻轻放下，摸索到那个戒指，准备拿下来。“我知你心意。只是我们都要顺命，这个，还是由我收回吧。”

傅尚风却攥紧了手，将凉秋的手也同时握进手心，“已经习惯了。”

凉秋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未动分毫。

凉秋知他不愿，叹了口气，“天色不早了，我送你。”

听到这，傅尚风像泄了气似的，手松脱了，身体也一点力气都没有。祁凉秋把他慢慢扶起，拉着他衣袖往外走，院中，梧桐树在月光下树影斑驳，一轮明月高悬，温柔的月光铺洒到二人身上，祁凉秋拉住傅尚风，一起看了看月亮：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我们总算有三年的相处情谊，如果你会想起我，就看一看月亮吧。保重，傅尚风。”

荷衣一直在院门外候着，看到二人出来马上迎上。祁凉秋停下了脚步，目送傅尚风回去。傅尚风走了两步，回头望她，看到她笑着向自己挥手告别。傅尚风觉得风吹迷了自己的眼睛，否则祁凉秋的身影为何越发模糊？

看到傅尚风呆呆站着，荷衣忍不住提醒“王爷，夜深风凉，咱们回去吧。”傅尚风回过身，脸上挂着泪，荷衣假装没看到，退到傅尚风身侧，护着他往东苑走去。

哎，荷衣暗叹，王爷回去的路上竟在流泪啊。自从太后薨逝，王爷的背影越发瘦削了。王妃再一离开，此后他就更孤单了。荷衣的心也跟着疼。

第二日凌晨，祁凉秋坐着一顶软轿悄悄的出了府，荷衣远远的目送着，回头看了看傅尚风房间仍在亮着的灯，叹了口气。

王爷的房间亮了一晚，他知道他一定未睡。王妃的出现就像绚烂的眼花，转瞬即逝，带来的只是更为绝望的结果。

西苑婴儿的哭泣声响彻了整个王府的上空，似是感应到什么似的，孩子好好地睡着却突然醒来大哭不止。乳娘不管如何抚慰也无济于事。

几个月的小婴儿嚎哭不止，厢房里的两个乳娘急的满头大汗，主子会不会被哭声惊醒训斥自己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