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离

初夏将近，气温升高，这个时节最容易让人生出欣欣向暖的错觉。

危机并不只潜伏于彻骨的飞雪和淋漓雨水中。

杨戬很少跟若叶说起天庭和神仙的事，一是他本人不愿多言谈过去，二是不想如今的若叶再次卷进争端是非中。

若叶只从他日益凝重的眉眼间知道，如今的他独木行舟，前路未知。

孙悟空和李云祥亦如此。

想来三人都是曾经的天之骄子，是得道成神中的佼佼者，能让他们都如此忧虑的，必是一条荆丛险恶，陷阱遍布的茫茫之道。

若叶看出他的疲惫，却无可奈何：“二郎，我什么都帮不了你。”

杨戬弯起唇角，眼中笑意分明淡得看不清：“这些事，你本就远离为好。”

这种时刻，自己无法帮他分担，甚至不能陪在他身边。“后天我要出差去金陵，大概要去一个月。”默了片刻，张口想再说些什么，又觉得话已经说完了。

“好，过了这一时日，我去看你。”又问，“你怎么去？有车送吗？”

“我和同事一起，等我到了给你通电话，你来就是。”

他往后靠在墙边，仿佛这样能省下同她继续谈话的力气，口气中却又寻回往常惯爱的调侃：“这么勉强啊？我那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

若叶睨一眼他：“谁求你来了，你爱来不来！”

他放慢语调，声线也跟着低下来：“若叶，我们做好自己的事，问心无愧即可。”

他这样说，却又更让人觉得难过，若叶说：“可是我怕，我怕你……”

杨戬突然抱住她，将她抱起，又压在沙发上，两两相视，气息交融，他垂下头，轻轻枕睡在她身上。

惊讶于他突然这般，呼吸渐缓后，若叶却只是说：“我今晚不回去了。”

杨戬闷在她的颈窝：“夜不归宿，你家人会担心。”

若叶声音更轻：“他们今晚不在。”

他不说话，将她抱得更紧。

若叶将他的发冠取下，放在身旁，手指轻轻拨弄他额前碎发，他又换了一个睡姿，枕在她的锁骨上。

她推他：“你好重。”

杨戬睁开眼，原本剔透的玉石晕染深深浓墨，视线停在木桌的阴凹下，又贪婪地呼吸着若有若无的熟悉馥郁。手腕一紧，一道红绳缠上，若叶说：“这是我妈妈编的，”系牢后，“里面，有我的头发。”

她看他指尖发颤，为抑制这疯狂外泄的心绪，不得已手握成拳，关节泛白，青筋凸显。

若叶抚开那紧绷，同他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极尽柔情，一遍遍轻拍他的肩膀。

“二郎，乖啊，睡吧。”

若叶不记得那晚他有没有流泪。第二日醒来，晨光熹微，清冷又昏暗，房内就剩下了她一人，坐起身，薄毯从身上滑下。

她这才感到一阵一阵的疼，心头肉像是被人偷去一部分，踩在铺了一层霜白晨光的地板上，更像是光脚行于冰面，足底刀割，所有的气力从伤处流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