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

若叶回东海后进了工事局，主要的工作是勘测设计，多在外跑。东海重建需顾及各方，是以工作量大，进展却很缓慢。

那天若叶随同事应酬完，从二楼饭店往下走，恍耳而过的一句，将所有思维都停滞了。

那声音仿佛是在证明她没错，一声接着一声，越发清晰：“二郎！二郎二郎二郎我还想吃！”

“……”

再凝神屏气，却没有声响了。

若叶抬脚上楼，心脏在胸口急切跃动，仿佛她再慢一点，它就要先她一步落地踩上下一阶。

她知道的，知道他就在这座城市里，在这里生活一辈子不可能一次面都见不到，哪怕是遥遥相望。她设想过见面的场景，又屡屡推翻，好像在哪里都不适合见面。

迎面撞上李云祥。

若叶的声音都有些不稳：“云祥……你有没有，有没有见过一个小女孩，大概这么高，很活泼，眼眶这里有一个，粉色的……嗯胎记？”

李云祥愣了愣，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呃……你说哪边？”

许是真的太过着急，若叶一时也没觉得不对：“左边右边……我不记得了，”她垂下手，“对，我竟然不记得了。”

没有注意李云祥皱起的眉头，若叶草草告了别，就离开了。

李云祥看着若叶的背影，原本放松的神经条件反射般紧绷起，经历过两年前的生死颠覆，如今他对反常的事情都存着一丝警惕。

“云祥，怎么了？”穿着深色马甲的高大男子走近，发现李云祥面色不愉，询问到。

李云祥想了想，问：“二哥，你认识秦若叶吗？”

对方回答：“不认识，她是？”

“她是我发小……可是她刚刚，问起哮天的事，她好像认识哮天。”

男子略一沉思：“既是你从小认识的人，或许只是巧合，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李云祥点头，随他一起去往另一方。

这边若叶走到马路上，意识将将回笼，脚踏上青砖，身体和思维也才逐渐清醒。

若是刚才真的找到了人，见了面，又该怎么收场？

他那样漫长的一生，不是她区区几十年可以承载的，她可能还没来得及真正了解他，就已经老得没有精力去想了，这一世就已经结束了。

若叶第一次在长河一样的岁月中生出无力感，自己的一生短得什么都来不及做，什么都来不及留下。

梅山银行行长办公室书桌上，是若叶从出生到上学，再到如今所有的资料。杨戬浏览了一遍，对这个人有了个大概的了解，看上去是个普通凡人，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他将资料搁在一旁，又拿起一份文件，片刻后，拨去一个号码。

——

若叶在等局长签字，他有事出去，正巧电话铃响，她怕错过重要来电，于是接起：“喂，您好。”

对面的声音珠落玉盘，在这暖阳三月砸得人透心凉：“你好，梅山银行，我找宋局长。”

若叶以为自己一定沉默了很长时间，实则不过才一秒钟，她就迅速回答：“宋局长现在不在，过会儿给您回电，您看行吗？”

“有劳。”

咔哒扣上电话，若叶才发觉自己的手指尖在颤抖，接电话的胳膊水泥浇筑过一样沉重。

宋局长回来时手中拿着一个信封，面色不太轻松，看到同样面容惨淡的若叶，问：“小秦，怎么了？”

若叶回过神：“刚才，梅山银行的人来电找您，我告诉他您不在，过会儿会给他回电。”

宋局长点头，重新拿起电话拨号，若叶拿回签好字的文件回了自己部门。

几分钟后，宋局长的电话打过来：“明日去梅山银行洽谈事项，将资料准备好，你们部门做勘测的一起，重点是把规划详细阐述。”

若叶还未平复的心又悬起：“……好。”

一直以来让整个工事局一筹莫展的，是没钱。没有钱，就干不了活，做不了事，重建也就只是空中楼阁。可是工事建设不比其他投资，投入巨大收效却慢，是以集资并没有太大成效。

昨天开会，宋局长话中愁绪深切：“这次向民间商家筹资，除了梅山银行，其余都在观望。”

“没有资助，真是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