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不足蛇吞象

顾紫箫在风雪山庄遭灾的时候，正在被一群附骨之疽一般的黑衣人追杀，好不容易解决了所有人，掐着最后一个人的脖子，问出了风雪山庄的情况。

当时四处都在搜寻风雪山庄的人，她不敢赌下一次遇到的人武功有多高，去了那个一般人都不会想到的联络点，等了三天。为了等风雪山庄的人，也是为了暂避风头。

三天之后的江湖依然紧绷，但是已经不像三天前那样剑拔弩张了。至少从旁边酒客的言辞中，就能判断一二。

这里是距离京城一百里远的一个镇子，名叫乌庄，镇子上的酒庄依山而建，景色倒是很好。走进庄子，迎面而来的便是泠泠清风，万千翠竹掩映流泉，下边还有一汪湖泊，湖心处一点竹亭，青树翠林，分付环绕，天光云影，水波荡漾，因此得了个名字，叫醉白池，倒是与此处的酒庄相得益彰。

顾紫箫脸上覆了层□□，还画了妆，现在任谁来看，除了身材高挑挺直之外，看到的都是一个肤色略微发黄黯淡的普通女子，像是沾染了江湖上的太多风尘，对自己的外貌力不从心似的。她那柄因为风雪山庄闻名江湖的飞鸿剑，已经不敢随意拿出来了，怕被认出，随身的是一柄普通的精铁剑。

风雪山庄遭难，京城也不太平。

正值午后，酒庄里几乎坐满了人。顾紫箫独自坐一桌，不久便有人敲敲她的桌子，示意能否坐她对面。

顾紫箫也不是小气之人，不假思索就同意了——抬眼才看到坐下的是曾有一面之缘的人。

只能算认识，不熟。不过还是令人感叹，江湖太小了。

来人是藏剑山庄的人，顾紫箫所在的风雪山庄和藏剑山庄是世交，她少时拜访时，曾经见过这人一面，当时他是藏剑山庄的大师兄。

这人坐下之后并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又有一个人掀帘进来坐在他的身侧，顾紫箫借着端起面前的碗，瞟了一眼。是一个眉宇间散发着英气的女子，皮肤有些黝黑，露在外面的臂膀精瘦。这个人她倒是没有认出来。

两人开始谈论京城中的局势，顾紫箫毫不尴尬地坐在对面，饶有兴致地听了两耳。

“京城大乱，”女子率先开口，眉眼中透露出一丝阴郁，“老皇帝病倒了，晋王上位推行了一系列新法，不止是风雪山庄，我们藏剑山庄也好不到哪儿去。”

大师兄一哂：“是啊！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要对江湖人收取重税了。历朝历代，江湖虽然有作恶之辈，但大多数还是以维护朝廷为己任的。我们门派维持都是拿生意起家的，缴纳的税收与常人无二，这么一来，许多门派恐怕是要缩小规模了！千秋万代，不，十年之后，不知还有几个存在。”

女子淡声道：“他们给出的理由是——侠以武犯禁。依我之言，中原没有门派，只会滋生出更多的山贼强盗而已。”说道这儿她不禁摇了摇头，有些犹豫：“太子虽然愚钝在外，但我总觉得他不是真的愚钝……不然，何以他一倒台，京城的局面就立刻乱了起来？”

“太子本身就是皇帝的傀儡。晋王自然看他不顺眼，此时得到机会，恐怕已经将他杀死了。”

“皇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女子压低了声音，语气中闪过一丝阴沉：“或许吧。京城本就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皇帝的病倒不过是压垮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顾紫箫掐了掐眉心，脸上浮现一层浅浅的凝郁，大概听明白了她两人在说什么。

京城乱起来，是因为皇帝病倒了。太子本身背后没什么势力，是靠皇帝一手扶起来的。皇帝一倒，他也就随之倒霉。

然而这位太子殿下，在外的名声却颇为传奇。不是因为政绩斐然也不是因为荒唐败家，而是因为痴傻。

没错，本朝的太子是一名痴傻之人。

别说朝中大臣了，就连京城百姓，对太子的评价都很不好，据说他虽姿容甚美，天生痴傻愚钝，没了别人独自生活都成问题，当初皇帝要这样的人登上皇位，顶着无数大臣的压力，也不知道究竟是图什么。

乌庄和京城之间没有大道相连，中间隔断一座山，想要赶路须得绕道。顾紫箫艺高人胆大不怕走夜路，提着一柄剑赶了半夜山路，下山之时都是半夜了，估摸着凌晨就能摸到山脚。

星月黯淡的光线透进疏林，洒下一地白霜。顾紫箫拨开一丛挡路的荆棘，饶是她武功再高，此时都有些吃不消了，背靠一个树桩坐了下来，打算小憩一会。

她并不知道这座山之所以没有几个人敢走，是因为山上经常有吃人的野兽出没。

“吼——”

远方隐约传来吼声，层层山林树梢震响。顾紫箫猛一睁眼，心底一阵惊疑不定。

她握紧了手中的剑，朝着那个方向慢慢地摸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清晨的原因，树林间静悄悄的没有半分声响。方才的声音又仿佛好像意识没清醒时出现的幻觉了。

顾紫箫扶着一颗树，小心地绕过一只经年生锈的捕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