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谋
“这位小娘子,墙角那张小桌收拾好了,您过去坐吧。“沈府外的羊肉面汤的小摊上,摊主正招呼沈丽予坐下。
外面下着大雨,仿佛围着这小摊盖了一层灰白色的帘子。人差不多都走了,这里只剩下摊主和沈丽予两人。
上次来过,沈丽予发觉摊主并不认得自己,于是在这里吃面时,撩下了衣帽,坐得也更自在随意些。
摊主是个头发发白的老叟,面煮得比较慢,味道还很咸,但沈丽予要了碗水,混在面汤里,就能吃了。
她放下筷子,盯着不远处隐约可见的红色府门看。
昨日,沈丽予便对哭得快要昏厥的阿絮说,她会还给这冤案中所有被牵连的亡魂一个公道。
可怎样开始呢?沈丽予思绪万千,心中有些混乱。她手中掌握了一切证据,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该做什么?如何才能将八年前的旧案重新提起?
棚外那场雨下得更激烈了,巨大的声响降落在小摊意外得坚固的棚顶上,挤走了她所有混杂的想法。
”……这位娘子?您听见了吗?”
沈丽予蓦地听见了一个声音,转头看见摊主正在对她说话,只是混在四周的雨声中,沈丽予听不太清前前后后的话,只能先点了个头。
摊主坐在她身旁,好像说了很多话,但沈丽予是在听不清,只能微笑,点头,在微笑,却也莫名地对上了老叟的话匣子似的,老人家始终坐在她旁边,一直和她有说有笑。
“……你盯着这府邸看,可是认得那沈家的人?”老叟偏过头看她。
沈丽予勉强听到了这句,道:“老人家,我只是觉得那府邸真大,没见过,所以看得久了些。”
老叟道:“这府邸,来头可不小!当年可是一品军侯府啊!”
“哦?是吗?”沈丽予一边嘴角扬起,望向旁边的老人家。
“我原来不在这里卖面汤儿的。我在那府邸另一边的街道上开的酒肆,时常能看见那府里出来的人物呐!”老叟美滋滋地回忆着与自己无关的事,道:“那位沈将军,那么大的官,却没什么官架子,和他的夫人一样,面善心也善……”
雨声慢慢地变小了。沈丽予又要听见那些像针一样刺进她心里的话。
“……多可惜啊,还有沈将军这么好的官,死在了外头,要不是那该死的老皇……”老叟看了眼旁边的娘子,改口道:“唉,乱嘛,我们也不愿意打仗啊,不然我那挣钱多的酒肆还能继续开下去。”
沈丽予不吱声,回到适才的姿势,一手撑着下巴,望着沈府的门。
老叟识相地走开了,去给后面几桌刚坐下的客人做面食。
雨势渐停,小摊四周渐渐地恢复了人气与喧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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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敢问娘子,我可否与您同坐?”
一个洪亮的男子声音从沈丽予右边上方传来。
沈丽予还没抬头,还没答应,就瞥见一个高大的黑影顿时坐下,在桌子的另一边,与她面对着面。
她将视线从府门处收回,望向面前的人,直接愣住了。
那男子肩宽体阔,坐得笔挺,青灰色的素袍净洁齐整,腰间锦带后别着一支玉色莹润的精致短笛,红色的流苏随着他坐下的动作一摇一晃。
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悠然的药草香,让沈丽予想起了印坊的墨,纸的香,清新淡雅,与他那张弧线锋利的白瘦面庞格格不入。而那张脸上戴着半副精制的带梧桐花纹络的铜面具,恰好地遮住他的右眼至脸颊。
本该是最易令人寒颤的样子,可那副冷峻肃然的面具之下,望向沈丽予的眸色却澄澈、温柔,带着仿佛克制了许久的激烈情绪,正在注视她。
沈丽予同样在看他。
她的胸口如擂鼓般狂动,心跳沿着滚烫的血液仿佛跃流至全身上下。
沈丽予先低下了头,竭力收敛自己混乱的情感与思绪,而后,手一抬将碎发拨到耳后,头也跟着抬了起来,重新看向面前的男子,道:“我没答应让你坐下吧。”
男子嘴角微扬,立即又站起来。
“你都坐下了”沈丽予瞥了他一眼,不满道:“那就继续坐吧——”
男子道:“如果娘子不喜欢我坐下,我可以站着吃面。”
沈丽予撅着小嘴,道:“你站在我面前吃,别人岂不是要说我刻薄?”
男子道:“怎会呢?别人瞧见也只会觉得这边是小夫妻吵架,郎婿犯了错,惹怒了温善的妻子,所以就该站着受罚。”
沈丽予挑眉,道:“听这位郎君的口吻,难道家中已有妻妾,因而这般熟悉夫妻相处之道吗?”
男子没有一点慌张,道:“我至今未娶,何来妻妾?我心仪之人如灼日熠耀,遥遥亦光芒万丈,我心中只有她一人,只会向着她一人,又怎么可能会看向其他人呢?”
见沈丽予把头别过去,不睬他,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