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旧一新
沈丽予倚着一辆驴车,吃完了手里的一块饼。
她面前是一大片墨绿浓郁的竹林。没有风吹进来,她却听见竹林深处传来淅淅索索的声响。
她觉得好奇,徐徐走进竹林里,看见了一只蜜獾,自言自语道:“竹林也会有蜜獾吗?”
等她靠得更近,却发现那只蜜獾的脚下缠着一条手臂粗的青蛇,嘶嘶作响。
搏杀之间,那只蜜獾一口咬向蛇身,蛇鳞被利齿刺破,浓暗的血从蜜獾的口中渗出,那条蛇渐渐松开了对蜜獾的绞缠。
沈丽予离开了那里的血腥场面,耳边却还能清楚地听见,那只蜜獾一点一点地撕咬咀嚼蛇肉的声响。她再留心些去听,那阵声响里,好似还混杂了一点人声——“我要活下去。我要回去。”
沈丽予心中颇觉怪异,带着疑惑坐回了驴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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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愿阿叔带儿子外出送纸,顺路捎上了沈丽予。她和阿叔说,请不要告诉她的母亲,莫让她平添烦扰,自己这一趟去找柴英,见着面了,便会回家的。
向北行过两县,就是柴家的老宅。
沈丽予一直知道柴家离楮敦不远,只是她从不敢去找,不敢去打听。她打算停在原地,静静地等他从战场回来。她曾经那样相信,只要柴英活着,就一定会回来找自己。
可现在,她没有那么相信了。
柴英出征,至今已逾两年。他与她一别两地,茫茫荡荡,生死无音,遥不相知。
她原以为,自己与柴英的缘份,如果比她想得还浅,亦或比她想得更深,最终又是怎样的结局,都不会比她眼前的事更重要。
而她拖得越久不问他的音讯,就越不敢问。她怕问到了人还活着,只是绝情离去,又怕问到了人已亡故,从此阴阳相隔。
可是!那日怀瑾告诉她——“我好像见到了柴英将军!”
那个名字,犹如一把钢锤,敲碎了她堆砌垒建起的围墙,砸到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砸得她生疼。
沈丽予反复告诉自己,她只想知道他还活着,只要看见柴英还活着,好好地站在她面前,就够了。她可以继续过她的日子,再不打扰。
她想到这里,眼泪不禁地流下。
坐在驴车另一边的林子渊见她用袖子抹泪,没有问什么,递过去一条白净的绢帕。
沈丽予微微点头致谢,接过那条绢帕,把头别过去,放眼外面小路,秋枫映满双眸,红如情人喜服,红如染血铁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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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到了。”阿叔拍了拍沈丽予,让她回头看,道:“要不,我们爷俩就在这里等你?”
沈丽予下了车,道:“不用。阿叔,您和子渊兄长先去办事吧。我和您约好,申时一定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林愿只知道沈丽予和一个小将军定亲了,不清楚两人的羁绊有多深,不好说太多,只叮嘱让沈丽予自己小心一些,留神四周,他们会尽快办完事情,提前过来等她。
送走了林愿父子,沈丽予回头,在一棵大榕树下,看见了一只头覆白毛、体肢黢黑的小动物。
她定睛一看,那好像就是竹林里那只蜜獾,道:“你怎么跟来了?”
那只蜜獾面上似有被烧焦的痕迹,前肢右边瘸了,上面一道伤口还渗着血。它一拐一拐地跑到树干后,藏起半边身,嘴里张张合合,双眼骨碌碌地,正盯着她。
沈丽予也盯了那只蜜獾片刻,见它没什么动静,就离开了那颗秋日依旧浓绿的大榕树。
顺着柴英和她说过的路线,见到这棵大榕树后再向北行两里,就是柴府的老宅。
她走得喘气,边走边听,抬头又看见了那只小蜜獾,道:“你怎么一直跟着我呢?”
一阵秋风吹下来,枫叶飒飒作响。沈丽予抬起袖子,闭上眼,挡住飞扬扑向她的尘土,似乎听见风声里又出现了一个人声——“跟我来,跟我来。”风停后,沈丽予就看见那只蜜獾,看了看自己,又看向前方,一步一拐地挪动着,仿佛要带她过去。
沈丽予自顾自地应答道:“我知道——我知道路怎么走。”可也是对那只带路的蜜獾说。
走着走着,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柴家的老宅。两扇历经风雨的残旧的木门紧紧闭合。她没有立即敲门,而是先在老宅之外绕了一圈,很快在宅院之后发现了四座坟。
沈丽予定睛一看,不敢相信自己双眼所见,再向前靠近了些,才确认自己真的没有看错。
那四座土坟中,有两座比较旧,土色沉黄、厚实,且石碑刻得简陋,日晒雨淋后字迹有些褪色,但还算清晰,赫然几个红字,一边是“柴顺”,另一边是“杜氏”。
再旁边,仍是一座旧坟,然土色较深,石碑上的红字较多,虽有掉色,但上面的印迹明显被人擦干净过。从看得清的字上,依稀可见“柴,西州都护,敬华大将军”。
而在旁边的墓,则是一座土质松软、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