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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字岂有容易事
第二日一早,澄信梳洗了等两个儿子来晨省,潇池裹着貂儿脸红扑扑地进来,却不见昭江。
“你哥哥呢?”澄信问。
“往园子去了。”潇池手握在脸上,澄信添一只手炉递在他手上。“恁一清早,膳还没用,往园子里做甚么?”
潇池握着手炉摇一摇头,然后便笑了。“哥是才子,才子行事不都教人猜不透么?”
好个糊涂孩子……澄信叹气,一面就拉潇池往身边坐了,“父亲问你,你昭江哥哥近来可有什么异样?”
异样?潇池不明白这话,蹙眉道:“爹爹,何样才算异样?”
“就是同旁人不同,或同他自个儿平日不同。”
潇池歪头思索一阵,瞧着极是认真,而后道:“哥哥从来同旁人不一个样,同他自己往日……小池说不出!”
算是白问了。澄信换个问法,“你哥哥近来心绪如何?可有什么不痛快的?”
潇池听父亲这样问,眉头蹙得更紧,“哥哥总是一时高兴一时不高兴……父亲说哪一回?”
澄信心内直叹几乎放弃,随口道:“便说最近一回罢。”
潇池这才舒展眉头,干脆道:“哥这几日总寻不着柳哥,好不痛快呢!”
澄信登时心下轰然,昨夜所思又上心头,几乎心惊肉跳,他扳过潇池肩膀,“你哥哥平日都爱同谁亲近,总是你柳哥是不是?”
潇池听了这话明显肩头一耸,一会儿便通红了脸拼命摇头。澄信不肯放过,直盯在潇池眼底,潇池被他盯得几乎沁出泪花,澄信这才松开,低声道:“今日同你说的,不要同任何人提起,知不知道?”
潇池拼命点头,澄信抹一把潇池眼泪,轻拍拍他面颊笑道:“这样喜怒形于色,什么秘密藏得住?我的小少爷?”
潇池用过膳去了,澄信眉头几乎拧在一处。
另一边,昭江几乎奔着去了榣馆,园中伶人正练早功,扳腿的、拿顶的、耍枪的,四处是人,昭江顾不得许多,捉着一个便问:“你们柳班头呢?”那优伶摇头,昭江将人一推,高声道:“去找!给我去找!我要见你们柳班头!”
明官儿急忙跑出来向昭江作了揖,凑近了低声道:“公子,柳班头现下不在,出门采买了。有什么事儿,公子留句话,明儿一定转达。”
昭江红着眼角侧首瞥明官儿一回,一个字没有,拨开明官儿大步出榣馆去了。身后还有伶人赶着明官儿问,明官儿摇头,厉色嘱咐一句“不许往外说”,将人驱散了。
昭江向南出了榣馆,举目四望,烟雪苍茫,银楼素瓦,昭江转着圈将四下山石亭台仔细瞧遍,连墙角屋檐都各个觑过,不见柳儿何处。他诸般不顾,含泪高声道:“我知道你在!”说罢将手扶上赭色雕栏兀自滴下泪来。
周遭寂寂,曦光中唯闻远处寒鸦几声。半晌,昭江自语道:“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你把我当甚么人?又拿你自己当甚么人?”又一阵静寂,昭江咬牙冷哼一声,“是我看错了你!”说罢抹了眼泪头也不回地去了。
石山子后柳官儿望着昭江背影,眼底几乎沁出血来。
日过隅中,昭江恍惚惚踅回五房,也不用人叫,自己去了父亲正屋。澄信见着儿子倒吃一惊,昭儿身上就一层道袍,鹤氅、披风一件没有,白着一张脸,眼圈通红。昭江就要行礼,澄信拉着将他按在杌子上,再命人弄热汤水来。
“一大早就往园子去,可是疯了。”澄信边移了炭盆在昭江面前,将自己鹤氅裹他身上。
“父亲有话同儿子说。”昭江并不作答,眼还望着火盆,夹着鼻音恍惚道。
澄信听得皱眉,倒一杯热茶塞在昭江手里,半是训道:“先喝口热的,看你今晚就要起寒热!”
昭江红着眼回神,怔然望向父亲,澄信没再说什么,拿只钳子拨一拨炭火。
一会儿下人端来一碗枸杞羔羊羹,澄信瞅一眼就让拿下去,“这会儿哪吃得下这个,弄碗糖水来!”下人领命退下,一会儿又换一碗桂花鸡头米,澄信捧了递给昭江。“早上一口没吃罢?先喝一口,驱驱寒气。”
昭江接过,红着眼唤声“爹”,澄信勉强笑笑,哄道:“好了,什么‘爹’啊‘娘’啊,先吃罢。”
昭江低头对着汤盏,提了匙儿舀一勺含在嘴里,几乎滴下泪来,重重吸一回鼻子。
澄信无话,尽量含笑对着儿子,心底千回百转。
昭江含泪,吃不得几口便搁下了,回身擦一回眼角。澄信蹙眉,“一早起没吃东西,就吃这么几口?”
昭江摇头,“孩儿吃不下。”
澄信嗔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必先苦其心志。什么些微小事,一时不痛快便这样不吃不喝,今后比这大得多的事海了去了!届时又当如何?”
昭江听得茫然,抬头对上父亲。澄信还道:“所谓名士,物不能动我心,虽泰山崩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