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遗书
建福门外,两道颀长身影静默立于暖阳之下。
冬日里头能沐浴在这样暖融融的阳光底下,原本该是最舒服不过的。
而墨羽却不这么想。
他只觉得这暖阳晒在身上,晒得他浑身上下都刺挠挠的难受极了。
有些话憋了许久,憋得心口直发痒,那痒蹿到喉头,忍得他几近抓狂,连带平日里嬉皮笑脸惯了的面目,此刻都有些狰狞。
“侯爷,为什么让金麟去护送夫人回府啊?”
他终于还是憋不住了,趁着小黄门去请旨的功夫,见四下没什么人,便一股脑地将心中的疑惑尽数倒了出来。
站在他身旁的陆宴礼面色沉重,听闻墨羽提起宁以卿,眼底又浮现出些许不忍。
墨羽见他沉默不语,又忍不住自顾滔滔不绝起来。
“金麟那人侯爷又不是不知道,他天天就只知道翻着那双要死不活的死鱼眼,说起话来也是冷冰冰的半点不近人情。”
说完这些,墨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站得离陆宴礼近了一步,低声道:“侯爷让他去护送夫人,就不怕他惹夫人生气?”
“你话太多了,”陆宴礼冷声打断道,“金麟办事可靠,更不会横生枝节。”
话太多了,难免会在宁以卿面前说漏嘴。
宁以卿对陆淮之恨之入骨,他虽不知道原因,却自认十分了解宁以卿的脾气。
今日的变故他自己都始料未及,如若骤然叫她知晓了这些事情,只怕她会直接闹上公堂。
到那时,一切都难以收场。
只是不知道,她如今是怎样的心情,又会不会怨恨自己。
他悄然垂下眼眸,尽量压下心头的不安,冷声朝墨羽问道:“姑母随陆华回安平侯府了吗?”
墨羽连连摇头,“这位姑老太太古怪得很,此次虽说是来替大房求情,但与陆华像是不睦得很。才出了京兆府,甩头就上了回乾州的马车。”
他一手放在唇边虚掩,又压低声音,“像是很嫌弃陆华,压根不想跟那家人扯上关系。”
“姑母就是这样的性子。”
远处能窥见方才去请旨的小黄门正急速踱着并不大的步伐往这儿小跑而来,陆宴礼忽然转过身去,冷冷吩咐道:“你不必随我进宫面圣,去安排些人手,暗中护送姑母回乾州。”
“姑老太太走的是官道,又有崔家的侍从,那可是崔家——”墨羽瞪大了眼睛,“崔家的马车,这江湖上哪个不长眼的敢拦路抢劫?”
“抢劫?”陆宴礼冷笑一声,“我怕她有命来京,没命回乾州!”
“传信给陇西道分堂,即日起派遣人手好生守着崔宅,姑母回去后,更要加派人手暗中护卫。”
“还有,”他有些颓然地闭上眼睛,“让人潜进崔宅,暗中探查,姑母那里可还有父亲的任何遗物。如若发现,一律——”
“就地销毁。”
墨羽听他提起九霄堂,便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他虽然嘴快,但也心有九窍,站在原地大致回想了一下今日场景,便即刻警惕起来。
“您之所以临时改了主意,难不成是因为……姑老太太与您私下谈话时,拿了陆老侯爷的遗物相威胁?”
那名小黄门离他们越来越近,陆宴礼的脸色也越来越沉。
“闭上你的嘴去做事,”他眼中阴翳之色愈盛,“如若陇西道的事情出了差错,你我——”
“死无葬身之地。”
终归是陆家所有人,都过早就忘记了这位早就与陆家决裂的姑母。
她今日能拿出陆老侯爷的遗书,难保手中就不会有其他东西。
有些秘密,他自私地以为父亲会永远带到地底下去,可今日那封手书,让他一直以来的坚信,动摇了。
他不怪父亲。
忠节信义,骨肉亲情,本就难以抉择。
可如今,他不得不为父亲这份未知的抉择未雨绸缪了。
陆宴礼心中沉得如坠千斤之石,一时难以呼吸。
他如今担忧的恐惧的,还远远不止这些。
这重重危机……真的要让宁以卿来同他一起背负吗?
墨羽领了命,赶在那名小黄门走到宫门前之前,便扭头欲要离去,却又被陆宴礼轻声叫住。
“事情办完,回梨岚院,好生守着夫人。”
他声音之中极度隐忍的痛苦使得墨羽都有些于心不忍。
夫人……
墨羽忽然想起那个秀丽婉约的女子,想起那看似柔弱不堪的外表之下,那双让人无法忽视的,灵动而又坚毅异常的眸子。
可让他更无法忘却的是,昨日安平侯府内,她骤然呕血、形容憔悴的模样。
哪怕只是内宅之争,都差点能要了她半条命。
而自家少主所背负的、将面对的腥风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