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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桂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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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多一点笑要会骗人,总那么威风八面的端着给谁看,温柔体贴一些肯定更讨人喜欢。如果连骑马都不会就更好了,还能使心机让王爷教,可不就能多些肢体接触的机会嘛……”

他说一句,燕故一的脸色便僵硬一分,在对座人的滔滔不绝声中沉默许久。

这些话简直是和当面指着人鼻子骂没甚区别了。

燕故一有一种与大劫擦肩的荒谬感,忍不住笑了声,“你没有血溅当场,真是他大发慈悲。”

说到这,小淮忽然想起凤应歌当时的眼神,胳膊上不由得立起寒毛,强自犟嘴,“至于吗,他哪一点都不符合,能怪得了谁?小爷我是在教他!”

燕故一摇头不语。

小淮继续叭叭,“你说那个狐狸精怎么就能处处讨到王爷欢心,让王爷对他另眼相待。小爷就不信了,换一个人这么穿这么做,也同样可以的。”

“你不是才说他帮你引走了贼人,刚刚还在怕他的尸体凉透,不能捡回全尸。怎么这会儿又开始说人不是?”

小淮的良心霎时被敲打得有些痛,声音低下来,底气不足地嘟囔,“一码归一码。”

轿帘被窗外一阵大过一阵的风吹荡着,透过荡起的间隙,外头从空旷荒野行进了大山俯瞰的阴翳下。

燕故一饮尽杯中茶,“他耳目之广,连王爷两夜点了同一个戏子的小事都知道,会不知晓你口中那个狐狸精的存在吗?”

小淮登时停住嘴,后颈寒毛丛立,看着燕故一继续说,“你在他面前说着另一个人有多讨王爷欢心,啧,胆子真大呀。”

“所以才说,他对你当真是大发慈悲了。”

车厢里安静下来,燕故一伸手拂过昏暗,去挑亮灯台烛芯。

被半夜酣眠扰醒的仍恹恹笼在清俊眉眼上,他揉罢眉心,抬头望向窗外淹没在浩瀚云端的山峰。

从小淮全然片面的形容中,他已经对当前局势有所了解。

雾明山,好大的一座烂摊子。

——

后有追兵,骏马时跑时停,围着竹林走了一遭,终被沿着血地尸首追上来的敌人围堵住,堵在了后山那条不算宽的河岸旁。

这条无名河是逐麓江下一条微不足道的分支,数丈来宽,春来骤雨时可以溺死过路人,此时的腊月里河面上零零散散飘着白色薄冰。

只一眼,已经有浸入其中的刻骨寒意沿膝盖攀爬上来。

顺着这条河下去,大抵也能赶上晨雾中的渡口,乘船去往洛临城,逃离所有教他身不由己求而不得的处境。

这本该是他今夜的归宿。

但他放弃了。

在天上那朵鬼火的迷惑下,背离了最后可以逃开的道路,一错再错,甘心泥足深陷于此。

“他们会封山搜索。”

今安将马牵下坡,扯了虞兰时身上的大氅堆在马背上充作人影迷惑视线,而后牵着他拨开高草走往河边。

河边湿土泥泞沾鞋,间或结冰,逐渐没至踝骨,刺骨的寒凉。

“罗仁典与闵阿两派相争已经烧至鼎沸,只差一丝火引,就能炸翻了裘安城。所以我不仅要瞒过他们,我要瞒过所有人。”

她向前走,周身没入浓浓夜雾中,回眸看他,“还有什么比一个生死不明的定栾王更好去做这火引呢?”

他不明局势,也知话中凶险,怔怔与她对视,“即使这可能需要你付出代价。”

“即使这需要我付出代价。”

她步履不停,踏进不能回头的深深河水中,随手推开飘近的浮冰,衣袂衣带在清河中荡开墨色,“到现在,我已经分不清我们之间到底是谁在拖累谁,但我有点怕真的弄死你。”

夹着冰霜的河水极冷,看着已生战栗,踏进其中才觉预想太过肤浅。随水波涌近的寒冷如无处不在的尖刀,刺进皮肉骨头缝里,刺进血液里,把所有温热瞬息都结成冰渣。

身体摇晃的虚浮感中,虞兰时笑出来,苍白的唇线上拉扯一丝鲜妍的红,声嗓轻颤,“我又不是瓷做的。”

“原来你不是吗?”她也笑,静了静,“你会相信我的,对罢?”

更多更为惊险的生死一线间,今安都极少这般犹疑地问出这话,因为跟在身后的从来都是出生入死多回的将士。

他们有铸入血脉的铁令,更有为之拼搏战死的信仰,只等她一声令下,一往无前,一如既往。

但她不能要求一个未经磨难的无辜人也是如此,在不明前路没有原由、伤痛加诸他身之时,还要陪着她一道共赴生死。

所以她犹豫、怀疑、不期待答案。

虞兰时没有回答。

他的眼睛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一如既往。

她不停歇地涉水向前,指节如藤蔓缠紧了他的手掌,很快到了即将没顶的高度,也即将离开河边高草的遮掩,暴露在一览无余的河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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