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初雪(五)
何贵妃连忙迎上前:“陛下,您如何来了?”
“哦。”皇帝不着痕迹地将视线从宋听声身上移开,爽朗地笑道:“朕来你宫中瞧瞧,诸位不必多礼,平身吧。”
宋听声随着众人的动作起身,重在桌盏前坐端正了,见皇帝转头同何贵妃说话,方才敢借着掩面吃茶的动作又看他。
皇帝如今虽说也算不得年轻了,但样貌上却瞧不出多少苍老的痕迹,按母亲写在小本子上的话说,怕是再过个十几二十年,也还是个风流的帅老头,
性子也是一点没变,纵使已登基九年,也没磨出个严肃稳重的样子,抓蛐蛐听曲子是样样不落,还像是当年那个搅得全京城都不得安宁的太子爷。
皇帝同何贵妃说了会儿话,说着说着,两人便时不时地看向殿上的众位姑娘。
皇帝笑眯着眼,突然提亮了些声色,开口道:“朕想着,时煜今年十六,年岁也差不多了,是个找个人来管管他了,不知贵妃心中可有人选?”
众人一听这话,心里便明白了,陛下这是给二殿下寻亲来的。
如今圣上膝下仅有两位皇子,一位公主。二殿下萧明煜年方十六,是皇城中出了名的爱玩,同皇帝年少时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但这位二皇子名声可不差,虽说举止纨绔乖张了些,却是个爱打抱不平的主儿,也在民间做过不少好事。
而且这二皇子因着年岁小,一张脸白嫩得很,身份尊贵,生得又俏,所以纵使平日里顽劣了些,也有不少女子暗中倾心于他。
如今在殿上听了陛下的这番话,不少姑娘皆是羞了脸,手上捏着丝帕,侧着身装作同一旁的丫鬟说话的样子,好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何贵妃掩面笑了一声,娇嗔道:“陛下,瞧您说的,哪有在这么多姑娘跟前这般说婚的道理。”
“是,是朕的不是。”皇帝大笑了两声,便不再提了,转而问道:“爱妃接下来有何安排啊?”
何贵妃道:“回陛下,臣妾稍后打算带着各位妹妹和姑娘们去西花园里走走。”
皇帝点了点头:“好,那你便好生招待着吧。”
何贵妃和其他一众嫔妃原本是走在前头的,后来兴许是怕有她们在场,身后的这些姑娘小姐的心中有顾虑,反倒不自在,便笑着主动提出大家分开来,自个儿走走。
但因着宫中规矩颇多,西花园大得很,众人路也不熟,所以姑娘们还是三三两两的走在一处,也没散开几步。
如今尚是冬日,花园里的花开得到底比不春夏时多,好在这儿的温度要比宫里旁的地方暖上一些,再加之这几日气温回暖,园子里的玉兰花倒是渐渐地开了不少。
宋听声寻了一树开得最盛的玉兰,轻轻将枝桠压下些许,指尖托着苍绿的花托,洁白的玉兰花瓣绽放在她的手中,煞是好看。
她正瞧得入了神,身后突然有人唤了她一声:“宋姐姐。”
宋听声回头一瞧,见说话的人是礼部尚书家的沈青。
沈青走上前,同她行了一礼,清浅地笑道:“这白玉兰同宋姐姐衣裳上的苍竹纹,很是相配。”
沈家是书香世家,同宋家关系尚可。沈青也随了她父亲的温和性子,书卷气颇重,一样瞧上去便知是个知书达理好相与的。
宋听声回以一笑:“多谢沈小姐夸赞。”
一旁兵部侍郎家的女儿苏菱听了这话,冷哼一声便开口道:“这苍竹纹赏得是宋家,褒得是宋大人的清正,宋小姐府门一不出二不迈的,再好看,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又看了眼站在一旁的何朝芙,话锋一转:“倒不如何姐姐头上的这支簪子,是陛下亲自赏的,这可才是真正凭自己得来的名声。”
是来挑拨宋何两家关系的。
宋听声不愿同何家交恶,仍旧只是装作赏花的样子,什么也不说。
“宋姑娘乐善好施,自然是配得上这苍竹纹样。”
宋听声一愣,转过头,只见得何朝芙眉峰一挑,冷冷地开口道:“到是还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
何朝芙……竟然也会帮她说话?
她垂着眼,捻着花的指尖不自觉施了点力,神思不由得散了。
她至今记得,那日何朝芙曾对她说过的话。
宋家和何家同是在朝为官,宋琛和首辅何文忠又同在内阁,两家碰面的机会到也不算少,算上宫里及各府的宴会,宋听声也曾同何朝芙见过不少次。
何朝芙虽为人矜骄,却也不是个娇纵蛮横、无理取闹的性子,她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不差,尤擅古琴,虽为女子,对朝野之事见地颇深。
前年为圣上贺寿的时候,宋听声曾听闻何朝芙弹过一曲。
那是一首很不一样的曲子,同她先前所听过的都不一样。
京城中擅琴的高门女子不少,高家小姐的古琴也是一绝。琴音在她的指尖是春江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