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声音有些熟悉,越听越像宿九川那个奸商。
卿玥心中不忿,但奋力也逃不过钳制,只得不甘地点头表示同意。
身后那人倒是诚恳,见卿玥如此,果真松了手。
陡然回身,与身后那面容的距离只在呼吸之间。卿玥抬眼撞见那双眼的目光,本该雪白的瞳仁旁生出几许浅红的血丝,眼下乌青的眼圈凑近看来格外明显。
那人退身后仰,坦然解开挡住口鼻的面纱,露出本初面貌——
这欠扁模样,不是宿九川还能是谁。
“在下路遇此地,不料却被追杀,他们人多势众,只得暂且借大人车舆一避。”宿九川语罢抬起血迹还未干涸的左臂。
“若避不住呢?”卿玥低眼瞥见宿九川身后的长剑,手柄处残留着些许血痕。
“那在下会寻一清净地方,把事情解决干净的。”
“怎么寻?”
“借大人马车一用。”
“宿九川,你这是要拉我下水?”卿玥看着眼前人自得而习惯的无赖模样,又回想起其上次失约的胡乱信件,不觉生出些怒意。
“是。”宿九川眼无怯意,反倒冒出喜悦式的亮光。
“若是我不答应呢?”卿玥紧握手中匕首,凑近腰间,俨然已做好随时出鞘的准备。
宿九川看见卿玥手上动作,轻轻擦拭去嘴角血迹,定定然盯住卿玥冷若寒霜的眼眸,屈身向前缓缓道:“那在下只能斗胆冒犯了。毕竟大人日后还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总不能让在下在这个时候折了吧?便是大人答应,在下也不想这么快死去,总得等在下还了欠大人的礼物,替大人办完了事,才好到地底交差。”宿九川突而顿住,凑身上前,右指轻轻按住卿玥右手紧握的匕首,愈加放慢了语气,“您说对吧?公主殿下。”
外头仍是晴好天气,马车内却似有道血气萦绕的惊雷于卿玥心底炸响。
公主殿下?原来他早就知道么?竟还陪着自己演了这么久戏?真是——
难为他了。
远处传来阵裹着铁锈的土灰味,随同的还有链条转动的咔咔声响。
卿玥掀开车窗帘子,看见马车后方有几个黑衣大汉,为首的是个矮小身材的侏儒,一行人正缓缓朝马车靠近。
“在那!”一道尖锐刺耳的声响传入耳底。
卿玥放下帘子,只见宿九川疾步移向马车前方,扬鞭策马,马车顿时加速行驶于街道之时。
“宿九川你干嘛?”卿玥被眼前变换一惊,却也反应过来那声“在那”意指何方。
“大人看不出来吗,在下在拉大人下水。”身前少年似在逃命,却笑得爽朗。
武器行门外。
突然前进的马车吓坏了一侧本安静伫立的侍女,她抬眼望见石阶上刚被马蹄声惊起而睁开惺忪睡眼的车夫,暗道不好,急急入内寻自家小姐。
此事不可声张。侍女深谙此理,只得疾步游走在武器行错综复杂的货架间,心中企盼快些见到小姐通禀此事。
门外那车夫醒来见马车已远去,心中大慌,不由得急出了眼泪。师父今日离别时还忠告自己出门在外应当小心行事,然而他想着不过是驾车出城,能有什么,见自家小姐和另一小姐在武器行下了车迟迟不出,正巧脑中困意袭来,便蹲坐于石阶。本想着只是休息片刻,结果竟不自觉会了周公,如今连那车竟也跑了。思及此处,本欲跟着那马车前去,又担心离去反受更多责罚,只得呆站在石阶处,等那小侍女出来。
屋内的侍女终于在武器行深处寻见范可思,忙上前附耳道明情况。
“什么?你说马车自己跑了?”范可思眉头紧蹙,随及放低声音,直直望向眼前低眉屈腰的小侍女,“你亲眼看见公主上了马车?”
“奴婢亲眼所见,不敢说谎。”小侍女眼眶噙泪,方才的佯装的淡然像是被戳破的纸壳,余下一地碎片。
“往何处方向?”范可思放下手中把弄的匕首,快步朝门外走去。身后的小厮们也学着主子,将手捧的器物归还掌柜,迈步而去。
“东城门。”小侍女低眼快走,紧紧跟在范可思身后。